路上经常有一抱粗的枯木横亘在林子中，表面长满了青苔和鼻涕虫，滑不溜秋黏糊糊的，踩上去一不小心就被摔个狗吃屎，虽然不疼，但是地上的烂树叶和碎草末会黏在脖子上，或者钻进袖口粘在身上，碎屑末和皮肤摩擦的感觉甭提有多难受。
我边走边忍不住低声抱怨，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嘛，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非得钻老林子，凭着我俩速度，肯定会比马三爷快。
此刻我巴不得早点摆脱这片老林子。而走在前面的马士豪开口说道：“这里是长白山的外围，还不算深入，附近的树之前都被军团砍没了，现在这些都是二三十年前上山下乡的知青们补种的，得翻过俩个山头，才算是真正的老林子。”
我抬头往前看了眼，小地主的身上满是蜘蛛网和碎树叶，衣服上粘着许多苍耳和蒺藜，配合他有些肥胖的身体，活脱脱的像只刺猬。
挠着身上的搔痒处，我龇牙咧嘴的说：“这还不算？小地主，你这回是把我坑惨了，早知道这样我宁愿走小道走。”
马士豪抬起头，大有深意的看了老林子深处：“小道？俺怕你活不到五道口，你以为小道是好走的？鼠有鼠道人有人道，王八不走狍子道。屯里人打猎都是从留在地上的脚印分辨有什么动物在附近活动过，这叫狩猎。但现在有些畜生比人还精明，俺们进山打猎，野兽也在把俺们当猎物，山里的小道附近经常有群狼或者是沙犷守着，人多倒是不怕，若就是一俩人，怕死了都听不见响。”
缓了口气他接着说道：“现在这时候野兽都在养膘找食过冬，老林子里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别以为拿着枪就了不得，黑瞎子硬扛着枪子一巴掌拍过来，啥做的枪杆子都得断俩截。群狼围住了人，你开枪的机会都没有。俺这么走也算是在赌运气，万一碰到了俺们俩个都得凉。”
听到这里我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没想到山里的弯弯道比我想的还多，不是说建国后动物不许成精的吗？怎么感觉这会都一个个成精了？想了会觉得没啥保命的法子，我索性就准备破罐子破摔，想那么多干嘛，若真碰见了那就干就是了，干不过就跑。
小地主似乎猜到了我想法，便说道：“若是真遇到了，只能拼了命的搏一把，你别想跑赢那些畜生，就算体型笨重的黑瞎子，它全力跑起来也能和小汽车一样快，而且它在这里活了这么多年，咱们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
“俺没记错的话，这里往东十几里就有条河，到时候顺河而下，路要好走许多……”
正说着，马士豪忽然停了下来，往后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并拉枪栓送子弹上膛，端着枪警惕的盯着周围。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此时树冠上忽然传出沙沙的声音，这让我立即便想起不久前撞见山魈的情况，难不成山魈又追了过来？想到这里也慌了神，急忙端着枪死死盯着头顶的树冠。
过了会马士豪忽然问道：“你盯着树梢干啥？黑瞎子一般不会爬树的。”
“啥玩意？不是山……之前那黑乎乎的玩意？”我疑惑的问了句，中途想到不能提山魈俩个字，又立马改了口。
“谁跟你说是那东西的？俺是因为黑瞎子在附近才举枪的。”
马士豪指着不远处一棵树说道，我定睛看去，那是堆已熟透的山梨，山梨差不多有拳头大小，十几颗在树下堆成小丘状。凭这个怎么会知道附近有黑瞎子出没？我不由得疑惑的看向小地主。
“这会的光景，山里该熟的东西全都熟了，不该熟的早就烂透了，八九月的山梨一口咬下去能滋水，黑瞎子有时候口渴找不到水喝就吃山梨，前面吃的还会嚼俩口，到了后面就直接吞下去，但有时候吃的太多消化不了，于是就是吃下去啥样拉出来就啥样，这堆山梨就是黑瞎子拉出来的，这堆下面的绝对是渣渣状的山梨。”
马士豪说着从地上捡起根小树枝走到山梨附近，用树枝三下五除二的将小丘顶部的山梨扒拉开，我伸头看过去，下方正如他说的那样，都是成渣的碎末，同时散发出股发酵的酸味，其中还掺杂着点酒的甜味。
小地主用树枝挑起一点残渣放在鼻子附近闻了闻，又说道：“粪便闻起来还算新鲜，应该还没超过俩天。这里既然有黑瞎子拉的粪便，那它肯定在附近活动过，咱得赶紧走，若是撞见事就大了。”
说完便重新背起枪往前赶去，步子明显加快了许多，我见状也只好大跨步的跟上去。出了这茬子事，重新上路的我时刻提防着周围情况，生怕从哪个树丛里突然窜出来个黑瞎子。
随着不断深入，我渐渐将刚刚的事情丢到太平洋去，因为根本没精力顾着周围的情况。老林子此时变得更是密不透风，跟个蒸笼似的，闷得我汗流浃背，衣服全都黏在身上，浑身冒着热气，地上的烂树叶就没减少过，脚踩下去能没到膝盖窝，我真怕拔出来的时候裤管上面挂着蝎子之类的东西，还好这样的情况倒是一直没发生过。
闷头不知道走了多久，四周忽然空旷起来，并伴有流水声，抬头看去，前方出现了条约五六米宽河流，河流上方难得出现了片空旷，山风吹进来，感觉整个人都快升仙了。
马士豪站在白石滩上扶着膝盖喘气道：“他娘的可算从里面拱出来了，大兵，加把劲，再顺河走半小时就到了五道口。”
“对了，千万别下水洗澡，河里有双下巴鱼，被咬住了能要人半条命。”
见我一脸疑惑的表情，他嘿嘿笑了声，走到河边从裤兜中掏出块饼，捏下其中一角揉碎丢进河里，很快水面就打起了翻，看样子是群鱼在抢食。马士豪将匕首绑在中正枪上，俩眼紧盯着水面，在水面差不多平静下来的时候，忽然猛地提枪插了下去，之后紧跟着从水里挑出条枪花。
当匕首出水时，我分明瞧见上面正插着条怪鱼，怪鱼有成人巴掌大小的鱼，鱼的全身上下布满了黑白相间的鳞片，鳞片有指甲盖大小，圆圆的，白色的底纹上是个黑乎乎的圆珠子，就好像人的眼珠子一样，黑白分明。一眼看去，就像是这条鱼长了无数只眼睛，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怎么看都感觉处处透露着诡异。
马士豪伸手准备将怪鱼从匕首上取下，哪知鱼身上裹着一层黏糊糊的胶状物，一下子脱了手，怪鱼受到惊扰，张开嘴巴拼命挣扎躯体，同时浑身的鳞片开始微微有些泛红，像是无数充血的眼睛。
这下马士豪也来火了，猛地往地上甩了下枪身，借助惯性将怪鱼从匕首上甩了下来，怪鱼被摔在地上还在拼命蹦跶，马士豪又倒了下枪身，用枪托直接砸在鱼身上，下一秒我见怪鱼的肠子都被砸的喷老远，地上只留下个还算完好的脑袋。
取下绑在枪上的匕首，马士豪蹲下身体豁开了鱼嘴。怪鱼被分了俩半，我见到鱼嘴里除了有一排正常的牙齿外，在鱼嘴里还有对缩小版的上下颚，颚上长了圈细长尖锐的牙齿，表面正泛着冷光。
“被双下巴鱼咬到想挣开都没法，它外面的牙齿先咬住人皮肉，之后里面的牙齿开始啃食血肉，就算能把外面的牙齿掰开，里面的还会咬在肉上。”
“河里之前没这鱼，听俺姥爷说，就是二十年前才开始出现，也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之前老林子里虽然危险，但没现在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从哪跑出来的。”
想起之前我还打算跳河洗澡，此时见到这一幕顿时打了个寒颤。马士豪又在一旁蛊惑着说道，河里虽然不能洗澡，但是洗脸的话没问题。看了眼地上还抽搐的怪鱼，我打死也不愿尝试，到底是狗命重要，于是使劲甩了甩头：“操，别哔哔了，反正我是上了你贼船，这会反悔也来不及，赶紧找到你姥爷要紧。”
“好勒，这次事情过后，俺给你整一顿好的。”
暂做休息后，俩人再次上路，这会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而且是走在白石滩上，比之前在老林子里面钻好得多，走起来也快了许多。
没走多久，马士豪忽然停下脚步，四下瞧了瞧冷不丁的冒出句：“这里来过人，而且离开时间不长。”
我立马环视了一圈，但并没有在白石滩上发现人为活动的痕迹，河道俩旁的树林里也没突兀的地方，他是怎么发现这里来过人？
正疑惑着，我见他自顾自的从白石滩上捡起片红色的枫叶，看了眼后递给我：“这片叶子上有血，到现在还没干，人肯定没走远。”
我接过来看了眼，枫叶的一面被血液浸透，若不是仔细看还以为是树叶的颜色，低头在附近找了下，又发现了好几片差不多的树叶，表面都浸满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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