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王命难违
齐国.
城关后军用大道.
齐军和南军的速度渐渐放慢下来了，行驶在这条从城关到落风城的大道上，两军保持着距离，寂静无声地赶路。
他们被陈卫逼得败退，已经失了城关，此时只能去到落风城安扎，落风城不算是小城，百姓很多，久居于那儿，不可能叫他们去到别的城池避一避。
而且，落风城有他们的家，他们不会离开的。
所以这一次如果落风城也同样没能守住，就必然会牵连到齐国的百姓。他郑子枭到底还是没能比得上他的父亲那样令人信服，也能说到做到。
这件事自然不能全盘怪罪于他，但年少时父亲的教导和要求，对他的影响是颇深的。郑子枭握着破军，却觉得自己也许这辈子都没办法如同他的父亲一样，拿起破军把来敌全部击退。
那个男人，是一个无法逾越的目标。
还在打仗中，情势越是紧张，他便越是会想起自己的父亲。
林莫言此时却是心不在焉，副将已经清点出人数，本来的三万士兵，如今竟然已经失了一半，放在以前，南军绝对不可能那么容易折损。
不过按照国主那些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这些兵都是弱兵啊。
他先前就觉得不对劲，南军何时变得如此脆弱，原来是如此啊。
他眼神变得冰冷，不过那是一瞬间的事情，那冰冷的怒气一闪而过，林莫言又再次恢复平静，握着缰绳，心中却是有些不安。他的预感向来很好，况且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和郑子枭说。
郑子枭道：“离落风城不远了，我们加快速度吧。”
林莫言回过神，点了点头，策马加快速度，全军紧随着向着落风城的位置而去。
忽然远处有一个人策马逼近，速度赶得非常快，看起来十分急切，朝着齐军而来，齐国的士兵正要拔刀上前，郑子枭伸手止住，也没有停下来，只是道：“无妨，是自己人。看衣服是都城来的人。”
林莫言一愣，看去的确是，那个信使见到他们更加精神一振，大喊：“郑将军！属下是国主的信使！现在可是城关被破，撤退了？”
“正是！”
信使也看到另一边的南军，眼中忽然显露出奇怪的神色，戒备地没有过去，而是奔向齐军那边，接近郑子枭。林莫言心中一紧，暗自向副将打了个全军准备迎击的手势，副将虽然是一愣，但还是很快把命令传下去，等待着下一步变化。
此时那个信使已经到了郑军前，两军缓缓停了下来，林莫言没有看向那边，只是抿着嘴看着前方，仿佛思绪飘到不知何处。
“国主有何急事？”郑子枭问道。
信使已经赶了很久了路，停下来后喘着气，抬头看着郑子枭，急切地大声道：“南国主毁约了！结盟破裂！”
如同一声惊雷，两军被这一句话给震住了，一时竟是反应不过来。
郑子枭也同样一愣，转头看着远处的林莫言，他这个方向只能看到林莫言的侧脸，那个温润的年轻人好似什么也没有听到，一动不动地看着远处，固执地不看过来。
郑子枭转过头，冷冷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们与南军的结盟破裂！我们刚刚还在城墙之上与敌军殊死搏斗，拼尽全力，不是你的一句话，就可以盖过的！”
林莫言闻言看向他，但是什么也没说。
“郑将军，我怎么敢骗您！这儿有国主给您的亲笔信！”信使从怀中把信递给郑子枭，低下头不敢再鲁莽说话。
郑子枭接过展开，沉默地看着，两军一片死寂，空气诡异地流动着，时间也变缓了，没有人出声，郑子枭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林莫言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策马后退一步，看向郑子枭。郑子枭把信重新折叠好，放到信使的手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抬头看着林莫言那双安静的眼睛，开口道：“你知道了？”
林莫言顿了顿，点了点头。
“那么在城关之中，你们南国可真心为我齐国出力帮忙过？”郑子枭的声音忽然高昂凌厉起来，质问着那个年轻人，“我们在城关中睡觉的时候，你们南国的士兵却趁我们的不备偷袭我们的云城！在我们想着如何对付陈卫两军的时候，我云城的将士却为了守住云城而无一生还！南国，就是这样的吗？”
林莫言猛地瞪大眼睛，一瞬间抓紧了缰绳。
怎么回事？他只是得知了南国和晋国暗中结盟，协助齐国本来就是虚假的，派的兵都是弱兵。但是竟然还在背后偷袭齐国？
他不能说话，想要比手语为自己辩解，可又停了下来。
有什么好辩解的呢，的的确确是郑子枭说的，南国做了这种陷别人于不义的事，还有什么好说？他所效命的国主这样决定了，做臣子的便也一样。
这件事至始至终，都是南国负了齐国的信任。
他到底是什么也没有辩解。
“不解释吗？”郑子枭淡淡道，看着林莫言停下了动作，沉默地垂下眼。
林莫言自嘲地笑了笑，策马转身。
他刚才望着前面，一直在想着之前郑子枭让他不要阻断水源，说落风城的人还要煮饭，他就想着是不是到了落风城这个异国他乡的地方，也能看到百姓做饭时晃晃悠悠飘出来的炊烟。
他知道了，自己一定是没看不到了，从收到那封南国来的信时，就一定看不到了。
这天下有让开心的事情，也会有无奈悲伤的事情，我们总是无可避免的。
王命难违，忠臣难做。
老师一定经历过很多很多这样子的事情吧。
林莫言不再看向郑子枭，挥手做了离开的手势，一扬鞭，身下战马嘶鸣一身，飞快地朝着和齐军的反方向驰去，南军没有犹豫，很快跟在林莫言的身后，如来时那样寂静地离开，也如同来之前，与齐军再无瓜葛。
“将军，不追吗？”信使小心翼翼地问道。
郑子枭没有回应他，只是目送着林莫言离开，知道从此以后，这个相处了短短时间的盟友，只会变成自己的敌人，战场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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