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齐公河
齐国
城关外两百里
陈国的军队高举着火红枫叶的军旗，从齐国城关大门出发，向着齐公河而去，城关之战已经结束，无论埋葬了多少白骨，还是要前行，朝着目的地而去，不断地抵达目标，又或是在半路覆没。
城关已经是属于陈卫的了，两军的一些士兵派在那里驻扎，而两国大军要去到齐公河，和齐国再一次决战。
无需在寻找更多的借口，无需在用更多的谋划，这一次，是实实在在的实力之间的对抗，前行，到达，提刀，开战。
齐国已经和南国的结盟破裂，此时战力已经是大大削弱，但是依旧不可忽视的强横。这场仗，莫路或是赵泽云也是没有什么计谋好去暗算齐军了，加之齐军勇猛，背后又是满是百姓的落风城，这次可能死伤更甚于在城关之前。
莫路和赵泽云却也不是很担心如果攻下齐国，军队就没有气力再去打了，毕竟齐国士兵不可能全都牺牲，到时加上齐国的力量，便可以向着南国进军。陈国和南国的关系其实一直还好，交集不多，但是既然入了齐国的城关，迟早有一天，也是会站在南国城关前的。
慕九和阿辰手上都有些兵了，已经是副将了，清寻也是渐渐朝着总指挥这个位子升去，无论他们以后会如何，此时在北朝中，也不过是几个无名少年。
清寻对这一战有些紧张感，一直绷着脸，慕九倒是没有，只是有些兴奋，看到清寻这模样，打趣过几回，清寻被他这么一整，完全不想理他了。
慕九对着阿辰耸了耸肩，转头策马跟上速度。
阿辰无奈，反正习惯就好。
军队快速前行，隐隐可以听到水声。
齐国河，这名字的由来必然同一个有名的人物有关。
北朝开朝时齐国其实是最为混乱的一个国家，当时齐国的第一个国主勇猛有为，一身武技高超决策果断，是历史上有名的近战大师。
当时他被自己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逼杀至这条大河边，和自己的兄弟遥遥相望，两方终于决定决一死战，齐主那边的军队只剩下百来人，而对岸是一万大军。他本可以离开，但是他领着残余的军队杀了过去，直杀向自己那位背叛的兄弟，却在离他还有百米远时，中箭坠马，他未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就已经被兵马淹没，被士兵们用长矛刺死。
那位齐主，就这样淹没在互相砍杀的兵马里，直直看着大河，尸体被人高高抬起，当作战利品一样抬到了他们的将军面前。
将军却说：“烧了吧，骨灰沉在河里。他打打杀杀这么多年，让他好好睡吧。”
这条河里沉着的是齐主的骨灰，也沉没了齐主的一生，被人称为齐公河。
这个故事很多人都有听过，在夫子的教学里，在父母讲述的故事里，在茶楼说书先生的嘴里，都能听到。
在乱世谁都想当王，真正的兄弟也能把你逼死。只是当达到目标时，一切又似乎不是自己想要的了，留下了什么样的遗憾和悲伤，也不会有人知道。
莫路想起来，自己知道这条河的故事时，他还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连什么公主都不知道，坐在小舟上烤着鱼，船夫边划动船桨，一边慢悠悠地讲着这个故事。
他从前没机会来一睹这条齐公河，现在来了，却是心情复杂。
这条河，也没有什么特别。只是一条河。
莫路看着远处水花翻滚、波澜壮阔大河，摇着头笑了笑。
也是啊，沉在哪条河不一样，只是他是被亲手逼死在这儿罢了。
他瞥见慕九也是在张望着那条大河，笑着说：“慕九，要是换作你，你会怎么做？”
慕九闻言转过头来，沉默了一下，微微笑起来，对着莫路道道：“若是我把他葬在这儿，莫不是这就要叫齐公土了？如果是我，我定是要找一处我们早就约定好的地方，把他葬在那里，等到春天，地上长出草木，连带他的灵魂也一起融入故乡。”
莫路一愣，但随即也是微微一笑：“说得也挺好，没看出来你这小子这么有情怀，死了后葬得也要舒服。”他话锋又是一转，“但是在战场上，没有多少人牺牲了能那样，都只是和异国的人躺在同一块土地上罢了。”
慕九笑嘻嘻地带过。
其实慕九想说的没有这个这么美好，没有这个说得这么漂亮。
他想着的是，若是这样那一定是很悲伤的，随便就葬在故乡的某地就好了，只要在故土里，葬在哪儿都是一样，但要是连他的尸体都不肯带回他故乡的话，还能称上什么兄弟呢？
莫路自然不会再去想慕九会想些什么，见已经差不多到这个地方了，和赵泽云对视示意，抬手让全军停下。
陈卫两军停下去，士兵们很快搭起帐篷驻扎，是涨潮时也不会被淹到，位置选得刚刚好。
士兵们动作很利索迅速，现在是下午了，他们搭好休息后就可以去准备晚饭了，今晚必然是要早早睡的，齐军也不远了，他们要有充足的体力留给明天的渡河。
渡河必须要快，不然若是撞上齐军到了，那到时会被杀个片甲不留。想起先前齐军的猛烈抗击，陈卫的士兵还有些震撼。
清寻和阿辰慕九坐在一起，喝了一口清酒，呼出口气。
“轻松多了？”慕九问。
清寻横了他一眼，慕九直接仰身倒在地上，望着天上有些黯淡的星星，地上凉意刺骨。
阿辰用脚轻轻踢了踢他，淡淡地对他说：“要是着凉了你也不用上阵了。”
慕九没有起来，好像没有听到阿辰在说什么，清寻的手直接一巴掌拍在慕九脸上：“魔怔了你？”
慕九问道：“齐主那时候冲向背叛自己的兄弟时，想着什么？”
清寻和阿辰愣了好一会才反应，慕九说的是哪档子事，清寻搓了搓手，漫不经心地回应：“那些大人物的心思我们怎么能知道呢？大概是想着杀了那个混蛋吧？”
“那个混蛋看着他中箭又想着什么呢？”
“终于死了？”清寻皱着眉想了想，“想这些做什么啊有什么用吗？慕九你脑袋不正常啦？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
慕九仰头看着天，耳边是水拍打在石头上的声音。
不是的。
他想着的是，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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