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密会
南国
都城.
南国气候温和，冬天也没有北方那边冷，但南国的人大多身体并不强壮，穿上棉袍还要再加上轻裘。当然，平民是买不上的，但在都城的大抵都是些富贵人家。
南国不下雪的，在冬天夜晚里，也有很多来来往往的人，店家在外头挂上一盏灯笼，照得仿佛透着暖意。冷风中的人们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而去，经过大街小巷，人语声使得这座还未沉睡的城池热闹些。
南国的夜晚，也不缺乏暗流涌动。
匆匆而过的人群里，一个穿着白色轻裘的男子步伐不紧不慢地走着，融入人群里，似乎并不起眼。
他穿着的白色轻裘罩住了全身，轻裘上的帽子也戴到头上，拉得有些低，露出俊秀的半张脸，看不见眼睛。他沉默地走着，又好像漫无目的。
什么时辰？他心里问着自己。
夜色渐深，街上的人变少了，要么回家要么去到店家或楼阁里了，零零散散走着几个人。
不远处就是流莺桥，雕花木栏上的花纹在黑夜里模糊不清，桥下的水像夜幕一样漆黑。
他加快脚步了，朝着流莺桥走去，走到那儿，走了上去，停了下来。
那里有一个几乎融入夜色中的人，身上套着斗篷，脸也是严严实实遮起来，只能看到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睛。
他拉下帽子，露出容貌，朝着那个人点了点头。
那个人也点头回应，低声开口：“林将军。”
那声音有些沙哑，但是的确是个女人的声音，在黑夜里莫名有了些魅意，令人忍不住遐想她魅惑美丽的容貌和气质。
林莫言手从轻裘中伸出，迅速比了几个手势：“为人臣子，为国子民。请点到为止，有些在下怕是无法皆让各位大人得知，请谅解。”
女人点了点头：“我知道你的处境，自然是不会逼迫，且你的老师身份在那里，你作为他的学生，我们也不能强迫。”
林莫言示意她可以问了。
“晋国同你们结盟后，可有再来什么消息？”
林莫言摇摇头。
“晋军伪装成的南军，还没有打算撤退？”
林莫言极快地打着手势，女人紧紧盯着他修长的手做出的每一个手势，看得清清楚楚。
“还没有，郑子枭无暇顾及，晋军用的是暗羽军，此时郑国主派去的军队是剿灭不了的，南国主已经被迫同意暗羽军继续以南军的身份占领云城，晋国主承诺说是会把云城给国主，但不知他到底是如何打算。”
“简直就像是居高临下的施舍。”女子冷冷说着，语气如同浸过寒冰一般，“和那群恶心的该死家伙们一样。”
林莫言知道那些所谓的恶心的该死的家伙是谁，但知道的也并没有很多，两边势力从开朝前就是一直这样的暗中相对，谁都恨不得对方死干净再也不出现，延续了几千年的憎恨之意。所谓的北朝，所谓诸侯，对他们来说都只是棋子罢了。
女人忽然抬眼定定地看着他：“林莫言，你想要来当南国主吗？”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女人却无所顾忌地说了出来。
林莫言似乎知道她早有一问，也没有惊讶，静静地垂眼看着如墨般的水，只是摇了摇头。
“你不同于那个庸君，你若是当上南国主，南国只会更好，你也不必被他强迫做不愿做的事情，这样不是很好吗？”女子声音低低地，尾调上扬，有种蛊惑之意。
林莫言沉默着，也不看她，许久，手终于动了，女人看着，眼睛里也终于多了些别的情绪。
“我所认为的你们，应当不会是为了利益而去改变原来应该发生的历史。我所处地位虽是尴尬，也会有一些无奈，但是老师教过我，不是自己该得到的东西，就不要想着。”
女人道：“那么你怎么知道，国主之位是不是你该得到的东西呢？”
林莫言微微一笑，手指着自己的心：“一切由心。”
女人似乎是笑了笑：“也便如此吧。不过我觉得你老师教你的这个还不完整。”
林莫言眼中透出询问的意味。
“——有的人，即使知道不是自己该得到的，却还是不肯回头。我希望你或许不会那样子吧。”
是么？林莫言恍惚了一下，那个女人已经是隐入夜色之中，速度之快，已经是见不到人影了。
他重新戴上帽子，从桥上走了下来。他与女人这段神秘的对话很快就这样结束，不会有人知道。他的老师曾经是这派势力的人，他作为老师的学生，自然也是这派势力的人，他并不多想掺合其中，但是也必须这么做。
他只需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其余的，他也不想参与。
这局对弈太过庞大，还是别陷入太深了。
他走向自己安府那边的方向，如同来时不紧不慢，绕入无人的街道上，在寂静中回去。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晋国的，南国的，还有现在敌对的陈卫与齐的战局也需要时刻关注。
一袭青色斗篷的下摆停在眼前，林莫言缓缓停了下来。
朝上看去，这人也是把帽子高高拉起来，遮住半张脸，露出青色的胡渣。
他的身材高大，站在那里，似乎是在好好打量眼前这个人。
“这一代的，除了苍龙，都是年轻人啊。”男人忽然开口，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林莫言没有打手势，就静静地看着男人。
“你的老师呢？”
林莫言没有回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男人叹了口气：“这样啊，本来挺喜欢他的，他也适合。”
他又瞧了瞧林莫言，嫌弃道：“反观你，很弱的样子啊，当个书生差不多，但是是他的学生又没错。”
林莫言不认识他，但是他认识自己的老师，那就绝对不简单。他这么说一句，林莫言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好。
“你的武器呢？”男人也不恼他一点也回应自己，露出一只亮如星辰的眼睛，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让人看了便心生敬畏。他一副悠闲的样子，扫了他一眼，问道。
林莫言微微拉开轻裘，露出腰间的佩剑。
男人看着他，笑着低声道：“年轻人，我说的不是这种废铁。”
他敛去笑意，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冷风吹着他的青色斗篷的下摆翻飞，帽子吹开来露出了容貌，但是却不会有人去注意的面容，因为他的眼睛炙热如火，燃烧着火焰般明亮震人，那样的火焰是连名将都不会有的，只需一眼便觉得得到了勇气。
是从灵魂里出来的气度。
“——我问的是，你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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