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与和平

第二十三章 婚礼 领取口令

发布时间:2019-05-29 17:56:01

一八一三年,拿破仑战败并被流放到孤岛上,波涛汹涌的欧洲历史逐渐平静了。

这一年,皮埃尔与娜塔莎结婚了。这是老罗斯托夫家的一件喜事,也是这一年,病重的老伯爵去世了。家庭债台高筑,莫斯科沦陷、举家逃难、安德烈公爵去世、娜塔莎的悲伤、彼佳的战死,这一切都是抹除不去的打击,全部落在老伯爵的心中。娜塔莎结婚那天,他还强颜欢笑地为她忙碌了一阵子,那也是他最后一点快乐,没过多久他就病倒了,再也没起来。

老伯爵去世之前,他家就已经财源枯竭,十分落魄了。随着他的死,家庭再次陷入了困境。

尼古拉驻军在巴黎时接到了父亲去世的噩耗。他不顾首长的反对,毅然辞去职务回国。回到家中之后,他用一个月的时候搞清楚了家庭状况,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他还是被家中欠下的债务吓了一跳。这些债竟然比他家所有资产加起来还多一倍。有些好心的亲人劝说他不要接受遗产,不然他将承担起所有债务,但他没有这么做,他觉得那是对他已故父亲的亵渎。

尼古拉先是向自己的妹夫皮埃尔借了三万卢布周转,使自己免于牢狱之灭,然后又谋取了一份文职,尽管他不喜欢这份职业,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之后,他亲自掌管家中的财务,辞退了以往那些习惯了铺张浪费的仆人,尽量节省开支。

娜塔莎与皮埃尔结婚后一直住在彼得堡,不知道自家的具体情况。此时,尼古拉能做的就是尽量掩饰自己的窘迫,用每月薪水的一千二百卢布养活自己、索尼娅和母亲,而且还不能让母亲知道自家已经陷入了困难的地步。

索尼娅还像往常一样,管理家务,伺候舅母,温柔贤惠地帮尼古拉掩饰家里的困窘。在尼古拉心中,她依然是完美的,有耐心、忠诚,体贴,但他却无法爱她,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身不由己地疏远她,或许是因为她曾经写给他自己的那封信,或许是因为玛丽亚,或者两者都有。每当他疏远她的时候,总会加倍地称赞她的品德与为人。

尼古拉的家庭情况日渐下滑,他的薪水不但无法积攒起来,反而还不时要向朋友借一些小债。他母亲过惯了奢华的生活,无法适应清贫,他只能尽一切能力满足她。他取消了一切应酬,也不再多为自己花一分钱,同时尽量避免外出,尽量拒绝那些带着怜悯之心的人的帮助。他所能做的就是呆在家中,焦虑地走动,和不停地抽烟。这时,有些好心的人告诉他,想改变家庭困境,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娶一位富有的小姐。

尼古拉回国之后,玛丽亚公爵小姐曾经几次拜访过他。她每次都是满怀热情,回来的时候却都是委屈和难过。他对待她的是礼貌和冰冷,总是在尽量掩饰、逃避什么,再也没有以前那样的热情。她知道为什么,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只能暗暗忍受,然后气愤地回家,并要求自己不要再去找他。

一个寒冷的冬天,尼古拉突然到访。

坐在窗前的玛丽亚小姐决定用他对待他的态度迎接他,礼貌却冰冷。

两人见面后,先是一阵不冷不热的寒暄。聊一些彼此都不关心的话题,如战后欧洲的情况,俄国的一些贵族,偶尔也会聊聊老伯爵夫人的身体状况。接着,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沉默了。末了,尼古拉站起来,躬身想去亲吻玛丽亚公爵小姐的手。而她却用那双明亮又带着恍惚的神情,看着窗外却并不在意的景物,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

尼古拉直起身体,看了看她,然后同她旁边的仆人说了几句话。她仍一动不动地坐着,和善的脸上显出痛苦的神情。他突然一阵心痛,想怜悯她,想对她说一些令他开心的话,却不知道如何说起。

“再见,公爵小姐。”尼古拉深吸一口气,然后难过地说道。

“噢,对不起。”她这才回过神来,尽量稳定自己的情绪说,“您要走?那么,那么,再见吧。”

当尼古拉转过脸,快要走的时候,她突然开口说:“我觉得您改变了好多。”

尼古拉转身,露出苦涩的笑容,“第一次在这里见到您,我感觉还是不久前的事……可是这之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了,如果可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换回当初的一切,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了。”

尼古拉说话的时候,玛丽亚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多么希望他能够将自己的内心感情说出来。待他说完,她为他辩解道,“您不必惋惜什么,那些都还在啊,只是您……现在的一切都不能怪您,您只是承担起了孝子的责任,您为您的家族牺牲了所有,包括……您的感情。”

尼古拉慌忙阻止她,“我不能接受您的称赞,恰恰相反,现在我一直在责怪自己……哎,不说这些了,没意思。”

他的神情还和之前一样冷漠。不过,公爵小姐能感觉到她之前心爱的那人渐渐回来了。

“我们两家关系那么好,我想您是不会拒绝我的帮助,您知道……”公爵小姐说着双肩突然颤抖起来,泪水渐渐从眼眶中溢了出来,“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您以前不是这样对我的……”

“我……谢谢您,公爵小姐。”尼古拉低声说道:“我的心中好难受!”

“为什么?”她向他走去,情不自禁地提高了声音,“告诉我,为什么?您告诉我……伯爵,其实我也知道。我……我向您承认,我的内心真的好难过。您为什么要使我们失去曾经那可贵的……友谊呢?我现在拥有的幸福本来就少得可怜,您为什么还要把我仅有的给剥夺了?此刻,我真的好心痛!您开朗坚强,还有一颗勇敢的心,您这样完美,可是这些又与我有什么关系?您抛弃了我们之间的……友谊,再见吧,伯爵。”

她流着泪水,转身离开了。

“公爵小姐!请等一下!”尼古拉一直在压抑的情感终于爆发了,他竭力伸手去拉住她的胳膊,渴求道,“玛丽亚!”

她转过脸,在与他对视的几秒钟,之前那些似乎很遥远的事,突然间都变成了现实,甚至是无法避免的事了。

一八一四年秋天,尼古拉与玛丽亚结婚了。婚后,他还带着妻子、母亲和索尼娅一起迁居到童山,与妻子一起掌管她偌大的家业。

三年之后,他在没有变卖妻子任何财产的情况下,还清了老伯爵生前欠下的所有债务。后来,他的一个表姐去世,他得到了一笔不菲的遗产,这也让他偿还了最后一笔债——皮埃尔的三万卢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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