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我在西南大深山里找到了云诺村。
这是一个美丽的古镇,从远处看,民居红墙黑瓦,依山而建,层层叠叠,错落有致。走进村子,又见龙王庙、万寿宫、古榕树,以及古木牌坊,仿佛回到遥远的古代,又似乎进入了人间仙境。
离开沪城前,我查过云诺的一些资料。据说它曾经是茶马古道的重镇。清代时,人才辈出之地。而现在,已成为国家级的历史文化名村。凡是中国大地上能见到的寺庙、牌坊、会馆、祠堂、府第、街道、墓葬……在这个小小村子里都能找到,是封建社会的缩影。所以我想,女巫住在这里,有其深刻的原因。
按照姐姐留下的地址,我很快找到了云诺47号。云诺47号是个会馆,叫47号会馆。迎接我的不是我姐姐,而是一个十八九岁的美丽少女。少女垂着辫子,戴着花头巾,穿洁白衬衣、红坎肩,衣服挂满了银饰,腰间系有彩带,上绣七彩舞蝶;下着蓝色宽裤,脚踏“白节鞋”。又因手腕配戴着银铃,所以她走过时,银铃叮当作响,悦耳动听。与她交谈后得知,她是一个白族,名叫木凌秋,大家喊她小木。
小木知道我的身份后,很热情地接待了我,并告诉我,我姐姐还没有回来,要我等待几天。她又按照姐姐临行前的吩咐,在会馆里给我安排一间小屋住下。小屋很简陋,只有一张木床,不过很干净。几天的旅途,我已经疲惫不堪,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像回到家一般,一躺下便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太阳刚升起来,我精神充沛地出了小屋。在院子里,我看到小木在木架簸箕前。我走上去打招呼:“小木姑娘,早上好啊!”
“睡得还好吧?”小木回头淡淡一笑。
“很好,很好!哦,我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卓姐姐开会,应该还要几天吧。”
“女巫也开会吗?是不是参加的都是教主、祭师、长老啊,什么的?”
“呵呵,不是啦!”小木整理着药草说,“卓姐姐是‘x组织’成员,偶尔要开会。”
“什么是‘x组织’?”
“‘x’在数学中表示未知数,所以你可以把它理解神秘的组织,未知的组织。”
“哦!那这组织是做什么的?”
“女巫的组织,会做什么呢?”
“大概都是处理一些人类科学暂时无法解释神秘事件的组织吧。”我联想到姐姐在警察局探长的身份。
“还被你说对了!”
“你是不是和我姐姐一样,也是女巫?”
“也算吧,准确点说是卓姐姐的助理。”
“女巫还有助理?”
“难道不能有?”
“倒不是,你这助理是不是也会一些巫术,比如放蛊,画符,驱鬼啥的?”
“如果我说会,你怕不怕我给你放蛊。”小木用诡异的眼神看着我。
“你别吓我,我前久就被放了蛊,是姐姐救了我。”
“哎!因为我是巫师,所以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怕我。”小木说着低下了头,眼神也黯淡下去。我听得出她的口气五味横杂,话意是说有人怕她,但似乎要表达又不是这个。
“我大男人一枚,怕什么,有什么可怕的呢?我到很敬佩你和我姐姐,你们都是世外高人啊!”我挺着胸膛称赞说。
“呵呵,什么世外高人。”小木又抬起头,脸上再次露出了向日葵般的微笑,“刚才是吓你的啦,真正的女巫根本不搞那些。”
我正想追问真正女巫做什么。这时候,一位农民打扮的大娘,神色慌张地进了院子中,看到小木就问:“小木姑娘,卓大师在家吗?”
“大娘,你找卓姐姐有什么事?她还没回来。”
“我儿子撞邪了,小木姑娘,你一定要过去帮看一看。”大娘听说我姐姐不在,上前拉住小木的手,显得有些焦急。
“大娘,别着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小木耐心地安慰着大娘。
“我儿子到山中砍柴,不知什么原因撞邪了,现在躺在家里,尽说一些神神叨叨的话。”大娘说着,眼泪像下雨一般从眼眶落了下来,“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万一有个三长两段,我该怎么办啊。”
“大娘,别担心,稍等片刻,我这跟你去。”小木转身跨进了她住的小屋,出来时候身后背着一个小木箱。
我见小木要去驱邪,好奇心一下子上来。我走上前,恳求小木:“能不能带上我?你看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打个下手。”
小木眼珠一转,估计已经猜透了我的内心,她很爽快地答应说:“好啊!那你就帮我背箱子吧。”
“没问题!”我很高兴地从小木肩头取过箱子。
“这是宝箱,你可一定要拿稳了。”小木郑重嘱咐说。
“你放心,一定拿稳了。”我傻笑着,把箱子紧紧抱到胸前。
一路上,我仔细观察小木让我背着的这个箱子。小箱子呈长方体,刷着褐色的油漆,上了一个小锁,是一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箱子,我没感觉小木口中宝箱的意味。我又猜测,大概箱子装着女巫做法的法器,比如电视里常放的桃木剑、摇铃、符纸……如果这样,也算是宝箱。
我胡思乱想着,很快,我和小木跟着乡邻来到大山下的一个小乡村。在一栋小木屋里,我们看到中邪的少年。少年躺在床上,脸色发青,四肢发冷,已经处在昏迷中,而且还在不断呓语。
我本以为小木会像电影中巫师中一样,开坛布阵,舞剑画符,驱鬼除邪。但实际情况是小木并没有这样做,她只是像医生一般,仔细检查了少年的状况,又吩咐他家人立刻到少年砍柴的山上,找一些树枝、树叶回来。没多大功夫,少年的家人就找回了树枝、树叶。小木把这些树枝、树叶泡进一个热水盆里,再用树叶擦洗少年全身。同时,还不断呼唤着少年的名字。
我真怀疑小木这招能否救醒昏迷的少年,似乎电视里的女巫驱邪也不是这个样子。不过,我的怀疑很快就消散了。不一会,少年的情况有所好转,他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也不在像先前那样呓语了。
小木看时机差不多,打开我抱来的小箱子,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药丸。她扶起少年,用温水让少年把药丸渡下。又过了几分钟,少年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奇迹般地醒了。
少年醒来后,小木询问少年遇到了什么。少年说他走在树林了,突然感觉迎面扑来一股冷气,就不省人事了。
一股冷气扑面而来?这冷气难道是邪气?世界上真有邪气?我思索半天,却没想出个眉目来。回家的路上,我只好向小木打听:“小木,这少年撞了什么邪?你又用什么法术驱走了邪?”
小木故作神秘地说:“那股冷气就是邪气。树木的叶子有驱邪的功效,所以我用树叶驱赶邪气;我呼唤少年名字,那是替他喊魂;喂他的药是还魂丹。”
我将信将疑地问:“真的假的?真有还魂丹啊?让我看看。”我说着就要翻药箱,看还魂丹长什么样子。
小木见我傻样,得意地笑着说:“呵呵,骗你的。”
我有些恼羞成怒:“竟然骗人,到底怎么回事嘛?”
小木定了定神,严肃地给我解释说:“他根本不是撞了邪,只是中了树林中的瘴气,所以昏迷不醒。又因为瘴气有毒,才会脸色发黑。”
“哦,原来是中了瘴气,那么辟邪的树叶又怎么回事?”
“解瘴气的药草一般长在有瘴气周边地区,所以那些树叶是解瘴毒用的。”
“那喊魂又是怎么回事?”
“喊魂啊!用现代医学讲,是心理疗法,为了增强病人的生存意识。”
小木说到这里,我一下子明白了:“最后那个药丸不是还魂丹,而是解瘴气的药丸。也就是说,你只是做了一个医生该做的事情。驱邪什么的,纯粹扯谈。”
“呵呵,脑袋转得挺快的嘛。”
“原来南疆所谓的巫师是唬人的,这些巫师的巫术不过是变异的医术。”
“嗯,你理解的有合理的地方。在解放前吧,南疆是没有医生的。那时候,只能是村寨里的巫医充当医生的角色,尤其是大巫师,更是充当了超级医生角色。因为这层原因,巫医在南疆少数民族历史中才会有很高的地位。不过医生的角色只是巫师身份的一部分,巫师的身份绝对不仅仅是医生。所以嘛,做个好巫师可没那么简单哦!”
“没那么简单?这怎么说?”
“呵呵,当然了。《论语》说‘人而无恒,不可做巫医’,所以做巫医首先要有恒心。《列子》说‘巫之巧,乃可与造化同巧乎’,所以做巫师还必须巧;《国语》说‘巫能上下比义,其圣能光远宣朗,其明能光照之,其聪能听彻之’……”
“我点难懂!”我听得一脑浆糊。
“呵呵,你以后慢慢会明白的!”小木笑而不语。
尽管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不好意思再问了。因为我的知识和小木比起来,相差不知多少个层次,我不免自觉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