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右银村周围有很多老坟场,这其中要数村外十里,北山上的那个坟场的年头最长。
听说那里的风水很好,山里还埋着一个古代的大家族。
前些年,有人在山里发现了几个盗墓的人。村里几个胆子大的年轻人闻风也跑去凑热闹,只是都没有找到传说中的大墓,白去了一趟。
眼看着月亮从山头跃起,五十多岁的奶奶拿了个小布包,背着两个多月的我,行走在荒山野林间。
周围树林中偶有鸟儿拍打翅膀的声音,夜猫子的叫声传来,奶奶像是一点都没听到似的,一直走的很平稳。
奶奶走的虽然不快,但路终有尽头。
她在北山的一处山坳中停了下来,随后将随身带来的小布包打开。
拿出一张红纸,红纸上写了我的生辰八字。
她又拿出一只酒杯,将红纸压在装满酒的杯子下。
三炷香点燃后,插在面前的地上。
几张黄纸烧完,奶奶开口道:“这是我的小孙女儿,求哪位老人家帮忙,娶她过门,保她平安长大!
我定年节厚礼相祭,永世不忘您的大恩。”
奶奶将这句话重复了三遍,大概过了十几分钟的样子。地面突然刮起一阵风,风打着旋,绕着奶奶转了一圈。
随后,奶奶便看见,在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黑影。
男人的声音随风而起:“这女娃我娶了,她日后就只能是我的妻,不可另嫁他人!
否则,不止她,你黎氏满门定遭天谴!”
奶奶听到男人的话,脸色变了变,但终究还是点了头。
她对前面的黑影鞠了一躬,问到:“不知您可否告知名姓,也好让我日后祭拜!”
“不必!”那人果断的说了两个字。
随后他又说:“这手镯是我给她的信物,二十二年后,我将娶她过门!”
男人正说着,一条白色的大蛇从一旁的林子里快速的爬了出来,将一只黑色手镯递到了奶奶的面前。
奶奶将手镯拿在手里,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此时,那男声又起:“今日在此看到我的事,万不可对别人提起!”
奶奶点头称是。
那男声又道:“我可保这女娃二十岁前平安康健!二十岁后定要让她到棠山接我回来!方可保你黎氏一门后世的万代千秋!”
奶奶给那黑影磕了个头,再抬头时,眼前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奶奶偷偷的出了口气,赶紧抱着我往山下走。
正文
我出生的那年,父亲的生意突然急转直下,赔了很多钱。
奶奶算出我命太硬,会克亲人,便将我接到身边,亲自抚养。
为了给我改命,还给我结了阴亲。
不满一岁的我,就有了个鬼丈夫。
这些事,我只是听妈妈和我大概的说过几句,因为我的生活与别的孩子并无不同,我从来没有把这件事当真,只是当成故事来听。
大学毕业后,我在离家不远的城市找了份工作。因为工作是自己喜欢的,虽然辛苦,但每天过的都很充实。
再有半个多月就要过年了,我抽出休息时间,给奶奶买了很多礼物。打算过些日子放假,就带礼物回去看她。
可还没等到放假的日子,我接到爸爸的电话,说奶奶病重,让我马上回家。
奶奶的身体一向很好,没想到这次病的这么突然,还这么重。
我是奶奶一手带大的,与家里其他孩子相比,跟奶奶的关系更亲近一些。
我不敢耽误,马上请假回了老家。
躺在床上的奶奶,头发凌乱,脸色灰白,是我从未见过的羸弱。
我忍住眼泪,一把拉住了奶奶的手。
她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头,用有些虚弱的声音安慰我:“人迟早都有这么一天,好孩子,别伤心!”
“您是什么时候病的?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说着,一个没忍住,眼泪夺眶而出。
不等奶奶说话,站在一旁的爸爸见我哭了,推了我一下,说:“别哭了!别让你奶奶伤心!”
我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问爸爸,为什么不送奶奶去医院。
奶奶却说,她知道自己的大限到了,无论去哪都是一个结果。
“既然逃不过,又何苦去折腾!自己和家里人都被闹的不得安生!”
我小的时候跟着奶奶,知道她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能为小孩收吓,给别人看病,还能帮人找到丢了的东西。
她的事,我向来只是随意的看上一眼,并不去研究。
现在听奶奶说,她的大限到了,我也是将信将疑。
本想再劝奶奶去医院,奶奶却突然剧烈的咳了起来。
一直在旁伺候的妈妈赶紧走过来,将我拉到了一边,坐在床边帮奶奶顺气。
二大爷家的大哥,这时端进来一碗刚熬好的汤药,递到了妈妈的手里。
我从小最喝不惯这东西,觉得又苦,见效又慢。
奶奶咳的厉害,一碗药洒了一半。
爸爸看奶奶难受,又问大哥,六叔回来了没有。
大哥说:“刚打过电话,就快到家了。”
我想,大概六叔是去给奶奶买药了,不然爸爸不会突然提到他。
我正胡思乱想,奶奶突然开口,让大家全出去。
我刚转身,奶奶突然喊我:“十一,回来!”
我是家里第十一个女孩,也是最小的一个。所以,奶奶平时并不喊我的名字,而是叫我十一。
别人离开,我却折返。
大哥看我的眼神,也多出了几分意味。
我顾不上别人看我的眼光,快速来到奶奶的身边。
她从枕下摸出两样东西交给了我,一只黑色的镯子,一本线装书。
镯子我见的也不少,只是黑色的并不多见。而且,我看了半天,竟没有看出这镯子的材质。
线装书已经磨损的很厉害了,连书页的边角都磨圆了。
我把东西拿在手里,奶奶又叮嘱:“这两样东西,你收好!千万别在别人面前显露!”
我问这是什么。
奶奶说:“这是家里传下来的东西,都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件儿!你带在身边好好学,以后对你有用!”
顿了顿,奶奶又说:“也许,你觉得咱家户门大,人口多,这东西不该给你个女孩家。你也该知道,万事都求个缘分!并不是谁想学,都能学的会的!
这东西,咱们全家人,也只有你能承接!
也幸得有你!否则,我就算带进棺材,也不能露出来!”
我听了她的话,并不十分明白,说:“我看我六叔就挺有天分的,他小时候不是还跟善人一起劝过善吗?”
奶奶摇头,说:“他那只是跟着瞎凑热闹罢了!你别管别人,只要听我的话好好学就行了!
你的命格特殊!
学好了,能兴咱家的运势。
若你不去学,你的命格不能受到压制,咱家怕是要毁在你的手里!”
我听了奶奶的话,有些害怕,又觉吃惊,又有点不信。
自小家里人就说我的命不好,我也没怎么样。现在又给一本书,让我学。
既然我的命不好,为何还要给我这件东西呢!
若我学会了,还好。
若我真的学不会,家里再恰巧出了一些事情,岂不是都成了我的责任!
我紧了紧握在手里的书,问:“我能学的会吗?万一学不会咋办?”
奶奶喘了口气,说:“这个你别担心!我早为你请了老师。办完了我的后事,你马上去唐山一趟,将你的老师接回来!”
“老师?她叫什么?长什么样?”
奶奶摇了摇头,说:“你只管去唐山,只要你去了,他就能跟你回来!”
我思忖,恐怕我的这个老师,并不是个活人吧!
奶奶将镯子戴在我的手腕上,说:“这是你丈夫给你的信物,你收好!千万别丢了!他在,可保你平安!”
我知道奶奶说的,是在我的小时候,给我结阴亲的那个鬼丈夫。
没想到,他还真的给了聘礼,并不是口头上说说就算了!
奶奶向来是个要强的人,平时做事,也十分谨慎。
现在,她把东西都给了我,想必真的是时日无多了!
细想,曾经过往,不由伤心起来。
我才长大,奶奶就要走了!
将书收好,我转身走向门口,打算出去叫爸爸他们。
刚推开门,就看见六叔黑着脸站在门口。
“六叔,你回来了!快进屋吧!奶奶……”我话还没说完,六叔一把拉住我,把我拉到了院子里。
“老太太给你什么东西了!”六叔小声的问。
我把镯子亮出来,说:“给了我这个!”
六叔不信,又叮问我:“只有这个?别的呢?”
我忙摇头,说:“没有了,只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