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瓷胎画珐琅,是清皇室御用瓷器!”周建国边看边说道,“看器型典雅高贵,不像是随意打造,不过‘现玩儿’的手段高超,很多半人工的工艺,都能轻而易举做到这一点。
“辨胎釉、釉面平滑,有鱼子纹,这个功夫倒是花了不少。”
“论文饰,黄地色彩鲜明大气,连枝莲花清秀逼人,莲花间的这对鸳鸯栩栩如生,画工精湛,倒也算是后加彩中的极品......”
周建国的话,一点点在击垮白静雅。
先前陈河把握十足,小雅还心生幻想,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有潜龙之才,莫不是他真有隐藏家世,留有这对传世瓷碗,像昨天爷爷的寿礼上一样,扭转乾坤,好好地教训王小点这种登徒子。
可随着周建国不停的“但是、然而”之类的转折,基本断定这就是个假货。
陈河,陈河啊,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全家人的脸都让你丢光了,等下怎么收场。还能怎么办?只能赔笑赔礼道歉了。
另一边的王小点,更是得意,“周叔,怎么样,就是个假货吧,你估个价,我赔给他。”
王小点笑里藏刀,方琴当然听得出是什么意思,“嗨,小玩意,不用赔。”
“那可不成,我们可是打赌的。”王小点阴阳怪气的说道。
此时,周建国深吸了一口气,身子也弯了下去,还从包里掏出个放大镜来。
“瓷胎细薄,底釉洁净,釉料有立体感,还散发出蛤蜊光,”周建国不敢确认,用放大镜仔细的看着纹路上的细节,每一片小花、小叶上都能看到开片纹。
他皱皱眉头,又拿起桌上的那只碗,分辨着底部的款识,一撇一拿,行笔走墨中的诸多细节。有些东西可以造假,然而有些东西是假不了的。
“周叔,你又发现什么了,是不是连超市买的都不如。”
周建国直起身子,他心里有了数,“老朽实在是眼拙,原以为是个工艺极佳的赝品,可再仔细分辨,却又找不出半点赝品的证据!”
“啊,什么意思?”
“不说稀世宝物,但这对瓷碗也算是个珍品!”
“什么乱七八糟的!”王小点愣住了。
“就是说它们确实是清朝雍正年间的古董。”
“啊?”王小点哑然。周建国可是他自己找来的,不存在作弊的可能。
陈河这才开口,继续笑盈盈地问道,“你怎么不问问这对瓷碗值多少钱!”
周建国上下打量了一番陈河,这个年轻后生,也不像是能拿出这种东西的人啊,然而眼见为实,“具体价格,老朽还真不好说,不过我记得上一次在香港有人拍卖过类似的清雍正珐琅彩瓷碗,拍了——”
众人屏住了呼吸!
“一百二十万。”
“一百二.....十万!”王小脑袋头有点方。
随手一拨,一百多万没了?王小点额头开始冒汗,说话的语调都哆嗦起来。
“周叔你是不是看错了?”王小点不死心,抻着脖子像求生的鸭子,幻想着周建国是在开玩笑。
王小点家虽说是做生意的,但一百万肯定不能算是小数目,拨拉一个小碗要赔那么多,那他还不要被他爸扒了皮。
王小点死活不相信陈河这个穷瘪三能够拿出价值一百万的古董来,可偏偏人家就做到了。
房间里的人都大吃一惊,一时半会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有陈河还是一脸笑盈盈的,轻声轻气地说道,“一百二十万?”
话音虽小,但气势滚滚。
周建国点点头,“差不多是这个价格。”
“恐怕一半的价格都到不了吧。”陈河继续说道。
众人又是一阵惊诧。方琴五官扭曲到都要走形了,这陈河是不是疯了,一百万还不够一半?
周建国脸露不悦,王小点要不要赔钱,跟他没半分关系,但是质疑自己的鉴宝能力,周建国面子上就挂不住了。古董估价,差个百分之二三十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古董市场瞬息万变,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而且还随着买卖双方的实际情况,上下浮动,但说他估价差半,那简直就是在侮辱周建国的水准。
好歹周建国也是个“灌大顶”的人物。
周建国冷笑一声,扫了一眼陈河,“这位小兄弟,老朽在文物界好歹混了三十年,沪海市有点名头的拍卖行都知道我的名字,你的意思是说低估了价格,让你‘走宝’了?”
“那倒不是。”陈河往桌边走了一步,自知理亏的王小点气势已去大半,竟然不自觉地给陈河腾了地方。
听到此话,周建国表情才稍微好转一些,他眼珠子一转明白了,东西是好东西,被个登徒子砸碎了,还不趁这机会多讹一点,所以才这么说。
周建国点点头,这也可以接受,不料陈河却又咄咄逼人的话锋一转,“这东西本来就珍贵,看走眼也很正常。”
周建国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言外之意,是在说他孤陋寡闻。“见识”可是周建国吃饭的家伙,说他没见过世面,不等于骂一个厨子不会下面,说一个司机不认识路?
周建国冷哼,“这位小兄弟,差不多就行了,照我看也不值我说的这个数。”
王小点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赶忙问道,“周叔,我就说么,这小子怎么可能拿得出值钱的玩意儿来,是不是就是赝品?”
“你们要是不信,那来看看这个。”面对众人的吵闹,陈河也不答话,慢悠悠地从桌子底下,拿上来一个水盆,把桌上的茶水倒进盆子,最后把桌子上还剩下的那只碗,笃定的放进了水盆里。
瓷碗入水,漾起层层水纹,在阳光的照耀下水波粼粼,陈河不急不忙的把茶壶的余下的水,倒入瓷碗中,不一会儿的功夫,水面上竟出现了一只鸳鸯的倒影,随着水波荡漾,一起一伏,栩栩如生,十分神奇。
“‘触水头’?”周建国忍不住叫了一声。
“触水头”是瓷器古董里的行话,指的是瓷器表面的花纹,在水中倒映出来,按照现代的科技来解释,其实就是依据水的的折射和几何学的原理,造成的一种异景,说说简单,但是在古代没有精密仪器的情况下,这需要无数次尝试、计算和巧夺天工的手艺,才能做到这一点。别讲古代,就算到了二十一世纪,想要做出一模一样的玩意来,也是要有绝学的。
周建国只是在古董书上,见过这门工艺,实物也是第一次见,若不是陈河放入水中,眼见了这个奇迹,谁会想到今日能大开眼界。
看着周建国的表情,陈河想他还算是个识货的人,“所以——,您老,再开个价!”
周建国眯着眼打量着陈河,今天是遇到高手了,“这个——我还真不好说,二百万?”
“啊?!”
“两百万?”陈河依旧笑眯眯。
“要不五百万?”周建国实在不知道这个东西该如何估价。
王小点快要尿裤子了,再说下去,就算把王家全家卖了,也赔不出这点钱来。
“周叔叔,你是不是看错了,这玩意能,能值那么多钱嘛。”
周建国脸一黑,短短半小时,已经别人两次质疑自己的鉴宝能力了,这简直就是羞辱。周建国本来就对王小点这种整天游手好闲的二混子没好感,冷冷地对着王小点说道,“东西你也看到了,你要是觉我又看走眼了,还是另请高明吧。”
王小点又不傻,他哪里不知道,周建国最后的鉴定,已然给地上那个摔碎的瓷碗定了性。
陈河慢悠悠地把头转了过来,“鉴定古董的专家是你找来的,我说了我没骗你,你好像摊上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