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电话刚挂断，何主任的脸就板了下来，他拿起小雅的名片，又看了看，仿佛是在确认，“嗯，你们先回去吧，合同的事情我们还要再斟酌斟酌。”
“啊！”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冷淡了？小雅自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合同其实到了最后一个环节，之前都谈妥了，怎么突然一下子变卦了呢。
“何主任，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小雅小心翼翼的回答。
“哪那么多废话，不是讲了么，还要斟酌斟酌，你们现在先回去吧。”何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白氏集团虽说是金东医院的老客户，可是一个小小的销售经理，他还没放在眼里。
小雅本就是个很单纯的人，满腔热情却被一盆冷水浇下来，也没个应对的法子，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何主任——”
“你个小姑娘怎么那么烦，听不懂我说的话嘛，非要我拉下脸来不成。”
话被堵死了，小雅无言以对。陈河在一旁冷笑，这何主任翻脸比翻书还快，不用想一定是那通电话在作祟。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的敲门声，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何主任瞄了一眼，冲着小雅挥挥手，“我还有事，不要我再说第二遍了。”
眼看着无计可施，小雅只得低着头走向门外，和那个年轻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陈河瞄了一眼，他手里拿着的正是另一个品牌的安神贴。
生意谈到一半被人“截胡”了？陈河不这么认为，好歹也是一家颇具规模的正规医院，所有的商业合作都会走一个流程，岂是一个电话就能随意更改的。
小雅也看出了苗头不对，小丫头片子还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事了，出了门之后，一个劲儿的拉扯自己的衣角，“是不是衣服穿得不合适，何主任觉得我们没礼貌啊！”
“还是刚刚说错了什么话，所以才会吃了闭门羹。”
看家小雅着急的样子，陈河是即心疼，又好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有人在里面懂了手脚。就算今天小雅穿了龙袍来磕头作揖，也改变不了事实。
现在怎么说小雅也不信，陈河干脆拉住小雅，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他们偷听到了里面人的对话。
“你的这个价格比白氏的报价还要贵两成啊，这个操作起来有点麻烦啊。”何主任的话音响起。
“叔叔，放心吧，白氏那边自然会有人去搞定，很快我们就没有竞争对手了，台面上的事儿我自然会会给你安排妥当。”刚进门的年轻人奉承的劝说道，“更何况，精神科不还是您一个人说了算的嘛。”
叔叔？年轻人叫何主任叔叔。
“行吧，你自己安排妥当就行了。何顺利啊，你妈最近身体怎么样，下个礼拜让她带着外婆，一块来医院做个体检。”
弄了半天，年轻人叫何顺利，是何主任的侄儿，以高出白氏两成的价格，要夺走白氏的生意。
这可如何是好，刚刚回到白氏，第一件工作就没有做好，回去之后要怎么交代。
屋里的人声音小了下来，貌似是在聊一些家长里短，随即出现了脚步声。
是啊，有了这层关系，就算有业务上在娴熟，也抢不过来，普通路人怎么比得上裙带关系。小雅生性善良，这个时候连偷听都觉得不妥当，所以何顺利走出来开门的时候，她的本能反应，便是闪躲，侧过来的身体，却被陈河一把抓住，何顺利开门，一时间没有躲闪开，差点撞了个满怀。
“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想偷东西啊。”何顺利嘴里骂骂咧咧。
何主任遁着声响望过来，明白了，两人的对话被听到了啊，他脸上闪过一次尴尬，但很快便掩饰过去，下意识的把何顺利带来的安神贴藏进了抽屉里，“说过多少次，你们怎么还不走。”
“我，我们——”小雅脸红着，这种情况她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反倒是陈河笑嘻嘻的拉着小雅走进了办公室，“何主任，我说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弄了半天原来是徇私舞弊啊。”
陈河说话很大声，何主任虽说是医院请来的知名专家，位高权重，而且哪个科室的医药购买不带点猫腻，但是把猫腻放在明面上说，实在不妥。
一般情况下，出局的销售自认倒霉就是，特别是白氏，起码在医院还有其它的业务，难道他真要得罪何主任，而把其它的业务也断绝了？
——何主任可是院长眼前的红人。
“你瞎说什么！”何顺利见叔叔难堪，立刻回到办公室，顺带着把门也关上了。
“这还用说嘛，不都摆明了嘛，我们刚刚可全都听到了，你们的安神贴效果和我们的一样，价格上却要高出两成，羊毛出在羊身上，你们中饱私囊的回扣，最后还不是要分摊在病人的身上——”陈河冷笑，“医院的大厅里，还悬着牌匾：两只起死回生手，一颗安民济世心。弄了半天，就是这么对待病人的啊。”
面对陈河的质问，何主任脸青一块白一块，下不来台。以药养医——医院靠病人，医生靠回扣，这是医药界的潜规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否则主任医生一年几百万的收入怎么来？
何主任瞄了一眼陈河，并不认为眼前的这个屌丝，能够折腾出什么浪花来，他要面对可不是自己一个人，而是整个“规则”。
“谁说你们的产品和他们的一样。”何主任推推眼镜，立刻有了主意。对于一种药品的“评判”，全凭主观，主任医生是最有发言权的，“我在临床上用下来的效果他们的就比你们的强，即使贵出一两成，只要对病人有效，我觉得也是值得的。用了你们这些粗制滥造的次品，万一发生副作用怎么办，钱还是小事，耽误了病情谁来负责。”
一套冠冕堂皇的理由，如同组合拳，足以将一个挑衅权威的普通年轻人，打得措手不及。
可陈河偏偏不是个普通的年轻人，连白松年这样的老鸟，他都不放在眼里，可何况区区一个民营医院的主任医生。
“何主任，我可不这么想哦。”陈河笑嘻嘻，就代表着“笑里藏刀”，显然他已经想到应对之策，“就我所知，白氏的旗下的安神贴，可是有专利权的，虽说这也不是什么高新科技，有技术壁垒，但是想要超越有明显的优势，也不可能，这摆明了就是徇私舞弊啊。”
陈河句句入理，直奔主题，对着何主任的七寸打，反倒是让对方招架不住。
哪怕含蓄点呢，这架势就是要玉石俱焚啊。
“胡说八道！”见自己的叔叔被逼问，何顺利出来说话了，“我们的东西就是你们的好。”
“比我们的好，那你说说看，好在哪？是配方又独到之处了，还是设计上更加简易方便了？”陈河歪着脑袋问何顺利。
何顺利哪里懂这些，被问的哑口无言。
小雅觉得陈河越来越“陌生”了，他有两面，在爷爷的寿礼上，她就已经发现了，陈河“笑容可掬”的背后隐藏着无穷的气势，即笃定，又不容分说，似乎稳操胜券般的自信。
也正是陈河的态度，带给了她勇气，她挺起身板，“何主任，明明使我们先达成合作意向的，你这么做，还有商业道德可言吗，还有规矩可言吗？”
被拆穿的何主任恼羞成怒，“在这个医院里，我就是道德，我就是规矩。”
“你，你这不就是蛮不讲理嘛。”
何主任怒火中烧，狗急了还跳墙呢，更何况一个堂堂的主任医生，“不讲理，我就不讲理了，那又怎么样，你本事你告我去，看看是信你还是信我，从今天起，只要我还在金东医院一天，你们的业务就永远别想进来。”他拿起电话，“保卫科嘛，派两个人来我办公室，这里有人在闹事。”挂了电话，何主任嘴角闪过了一丝狞笑，不知死活的屌丝，跑这来撒野，待会看你不跪地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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