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迎风坠落
“喂，陈青，什么事啊？”
“没事啊，就是骚扰下你，看你在做什么。”
“你那里怎么这么吵？”
“我在医院。”
“噢，怎么了，身体出了问题吗？早叫你换份不要熬夜的工作啊。”
“嘿，别提了，消化道出血，再说了现在换工作挺难的。对了，你怎么还没睡啊？”
“睡了怎么接你电话啊！”
“呵.......呵！”
“好吧，我和朋友在外面喝酒啦！”
“对了，想问你借点钱，你知道的，住院很花钱，身上钱不够了。”
“啊？你要多少啊，我得和我老婆商量下，最近在存钱要买房。”
“五千！五千有吗？”
“什么？你当我高富帅吗？”
“难道......不......是......吗？”
“.......哈哈，我隐藏了这么久，还是被你发现了，不容易呀！早就叫你再找一份工作了，一晚上上十几个小时，身体怎么吃的消啊？”
“我哪有你那么好的命，工作随便换，家里能找到关系进了银行。”
“行了行了啊，我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呐，以为求爷爷告奶奶把我弄进了银行，逢人就说我儿子端上了公家的铁饭碗，觉得我日子过的美着啊。实际上，也就是前台柜员，每个月还有一大堆的摊派任务，整天陪着笑，福利越来越少了，只能数着别人的钱做个梦。所以啊，借你钱的事我得和我媳妇好好商量下，我媳妇啊，最近连猪肉都舍不得买了。”
“好吧，总之，先谢谢你了。”
“不用谢，我们是兄弟嘛。”
挂完电话，陈青眉头一皱。
切了货！
“喂！小红，在吗？”
“在呀，怎么了，陈青。”
“是这样的，我生病住院了，想问你借点钱急用下。”
“噢，这样啊！我最近手头也好紧啊，本来还想去我老公那里玩下的，算了下，来来回回也需要花好多钱，就没去了。”
“噢，实在不好意思。”
“对了，你病的严重吗？”
“不严重。”
“不严重的话就花不了多少钱的，你找别人问问，或者借个网贷，我跟你说现在的网贷不正规，借了不要还也拿你没办法。”
“是吗！他们不会亲自上门讨债吗！不会骚扰你吗！？”
“钱不多他们也不会兴师动众上门的，再说了，你孤家寡人一个又没有家人，有什么好怕的哟！”
“......”
“哎呀，小兔崽子，你又乱跑，看我不把你屎打出来！”
“......”
“好了，陈青。先不跟你聊了，我要把我儿子抓回来洗澡了，等下还要做个面膜，最近倒霉透了，皮肤变得越来越差。以后有空聊哈！”
“好的，拜拜！”
“嘟嘟嘟......嘟.......嘟......嘟”
“喂，依依。”
“陈青，我在，你还好么？”
“还行吧。你在干嘛？”
“在加班做报表呢。”
“周末还要加班工作，辛苦了。”
“没办法，为了生活。对了，我最近听说你住院了，本想忙完报表给你打电话的，还差一点，没想到就接到你电话了。”
“是的，那个......”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我等下给你转一万，够吗？”
“你工作挺辛苦的，赚钱也不容易，不用给这么多。”
“你身体要紧，多余的钱你出院后买些补品补补身子，我过几天要去外地出差，也不能来看你了，你这段时间要自己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知道了，谢谢你，依依！”
“客气什么，出门在外谁没有个难处。如果我有钱了，就把你收为男宠，你也就不用这么辛苦工作了，嘻嘻......”
男宠！？
男宠！！！
“不是......那个......依依啊，你又调皮了，真坏！”
“咯咯咯......陈青，我跟你说噢，公司有人在追我，经常给我送东西什么的。上次有个人送了我99朵白玫瑰，段子一个接着一个，以为这样就能把我追到手。太小看我了，当我一个小姑娘会在这么庸俗的手段面前受到诱惑么？当我没见过世面么?当我......我还是喜欢你以前在野外给我采的桂花呐。”
“依依，你冷静一下.......”
“青哥，我决定了去买个假戒指戴着，这样别人就会以为我结婚了，不再来纠缠我了。”
“不是，依依.......”
“噢，青哥，你说你说。”
“......依依呀，我意思是不要拒绝他的花，花没有罪呀，可以拿回来一辨一辨摘下来泡个温水澡噢。”
“......青哥哥你真坏。”
挂完电话，依依脸颊立马红了起来。
然后打开手机转账软件，点开陈青的信息。
世上最穷的男人？
哈！是活在非洲吗？
网名和人一样，直接！干脆！
好喜欢......
“13床！13床家属呢？”一大早医院的护士小姑娘急冲冲的跑到陈青的病房喊道。
陈青从睡眼朦胧的状态中醒来，揉了揉疲惫的眼皮。
“护士，是叫我吗？”
“对了，你家属怎么还没过来？”护士这次小心翼翼的走到陈青面前，面带焦急的问道。
“噢，护士，我没有家属，我一个人来医院的。”陈青想到应该是通知我可以出院了吧，医院每天床位都不够。
真好！终于可以出院了。
“你去找下医生吧。”护士直接跟他说道。
“好的，谢谢！”
待护士离开病房后，陈青整理好心情，路过护士站时，听到那几个年轻的小护士在低声细语的交谈着。
“唉，怎么得了这病，看他状态感觉还好啊，想不到啊想不到。”
“是啊，昨天还和我聊天来着，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就.......”
陈青听到这些话，心情不由低落起来。
听她们说的挺严重的，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
穿过护士站，来到医生办公室，敲响了主治医生的大门。
陈青面带微笑坐在医生对面。
......
......
......
办理出院手续后，陈青一脸平静的离开医院。
天还是蓝的，去哪里逛逛呢？能去哪里呢？
陈青开着车面无表情的开始四处闲逛，穿过高楼大厦，听着毫无节奏感的音乐。
废物！
统统都是废物！
这世上竟然有这么难听的音乐。
一路上，陈青回想起自己的经历，从小父母双亡，在福利院长大的时候经常为了一个馒头和其他人争执。
一般来说，在特殊环境中长大的人，性格更加敏感，对生活的憧憬更为向往。
而有些人则相反，变得变来越越孤僻不合群。
陈青是前者，深谙事俗的他，更懂得察言观色，也深知自己的先天带来的不足，需要后天不断努力来弥补。
明明是一只羊。
你不能变成狼的头领。
除非自己把自己看成一头狼。
让它觉得山里的草料不好吃。
让它觉得盐水不是世上最好喝的可乐。
让它在夜晚也能对月长啸。
然而，
想着袋子里的诊断书，还有那些顺着血管流动的血液里，有着非常不好的信息。
他的视线变得更加锋利了些，似乎看到了更细微的画面，看到了那些不停游动的细胞。
按照他从医生那里听到的知识，这些血液细胞的比例很不对，白细胞的数量太多了。
癌！
医生告诉他时日无多。
一般来说，当一个人听到这个消息时候，都会经历这样一个过程：震惊、崩溃、无法接受、求生、坦然接受。
陈青的身体比外表看起来虚弱很多，肺部有几处毛玻璃样的痕迹。
他无奈选择了接受，这是无法改变的一个事实。
这世上有人奔波于生计，有人困于情爱，而他却是困于病！
不管你什么身份，在哪个阶层，在疾病面前所有的尊严都是平等的。
陈青唯一舍不得就是同在福利院长大的依依。这么多年来，和依依相依为命，两人也早已当作家人来看待。
这一生，从没有做过坏事，没有伤害过人，可人间疾苦一样没放过我，
人间很美好，可我不愿意再来了。
收拾好心情，和捡破烂的老人说了几句话，准备回家。
明天的我，应该会比今天过得快乐。
当陈青回到出租房里的时候，夜晚的月亮皎洁的挂在天上，躺在床上，盖好被子，没有多余的情绪。他突然燃起个念头。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他早早的起来，拨通了依依的电话。
“依依啊，还没起床吗？”
“哎呦，累死我了，昨天高速堵车很晚才赶到江城，你怎么这么早给我打电话啊？”
“有个事，拜托你一下。”
“说呗。”
“后天，你打我电话试试，看我能不能接，如果我没接的话，就报警吧。”
“陈青，你要干吗？”
“我在城南的雁荡山里，你记着啊。”
“喂，陈青，你到底要干嘛！！”
|“好了，依依，你多睡会儿吧，我时间不多了，很抱歉，我这个大哥，让你丢脸了。”
“没有，不是，青哥......”
“依依，我想清楚了，无所谓了。”
“我觉得你应该冷静下来。”
“依依啊，找个好人就嫁了吧，上次你不是说有个同事在追你么？我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工作不要太拼了，女人嘛，迟早要嫁人的。”
“不是.......”
“好了，就这样，你休息吧。”
“嘟......嘟......”
挂完电话，陈青长舒了一口气。
干！
准备好东西，绳索，滑翔衣。
其实，死亡并不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多数人惧怕死亡是因为对活着的敬畏，毕竟人间有太多不舍的东西牵绊着。
对陈青来说，活着有时才可怕。
人的一生才几万天，癌症晚期的人每天都会数着日子过着。
悬在头顶的那把死亡之剑，随时都有可能刺下来。
活着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比死还难受。
陈青的优势这时体现出来了，比更多人无牵无挂。在那一天到来前，去做件刺激的事情。
这一点，其实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但是，国内没有允许安乐死，这是唯一摆脱病痛折磨的方式之一，虽然残酷，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第三天到了，陈青背着包，爬到了城南雁荡山的最高点，系好绳索在悬崖一步步往下滑。身处万丈悬崖中心，雾气朦胧看不到底。
他解下绳索，纵声一跃，呼啸声不绝于耳。
张开双臂，滑翔衣伸展开来。
如果有外人看到，就像一只美丽的蝴蝶在苍翠的高山里翩翩起舞。
只是这速度，并不像只轻飘飘地蝴蝶那般可以自由控制方向。
垂直下落，好刺激！
“轰......”
山涧想起了一声巨大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山涧挂起一道阴风，伴随着两道欢快的声音。
“来了，来了，呀......终于等到他了。”
“这个月业绩就要完成了，快找找看，别让风吹跑嘞！”
这时，陈青坠落处慢慢闪现出两道人影。
正一跳一跳欢快着追赶着。
“我说，老白呀，你看他细皮能肉的，比你还白哟！”
“可惜了，便宜了我俩，啧啧啧.......摔成这样。”
陈青睁开眼，看到身边的人影。
应该说是按照人影状态存在的身影，
一黑一白的服饰，
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黑白无常就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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