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风月篇

四十二 领取口令

发布时间:2020-12-02 15:22:46

这日午后,八戒让陈扑引路,陪同李茹水在莲溪镇的大街上溜达了一番,不觉便已夜色降临。八戒回到李府,用过晚饭之后,便要告别李府,说是明日再来。

李盛宗自然不想八戒离去,他意图留八戒暂住李府,一来可免来回奔波,二来也可多陪李茹水。于是道:“朱公子家离此五十里之遥,如此日日来回,怕是不敢趟儿,公子若不嫌弃,不如暂住府上,过些时日再作打算。”

八戒心系家里的雪雯,自然千般推迟。李盛宗一想这朱公子若是回去,这一来一回,便要日行百里,怕是过不了多久,便吃不消这般苦累,拖垮了身子。于是执意要留下八戒,不肯放行。

事实上,别说区区五十里路,便是五百里,八戒也只需略施法术,片刻功夫便能到。

八戒虽知如此,却不能露了自己身份。只说是离此几里处有一位友人,私交甚好,自己去那里住下便可,李盛宗再三挽留不成,只好放行。

话说这日八戒回到云栈洞之时,已近二更。这天晚上无风无月,整个福陵山显得格外寂静。

雪雯正点着油灯,在灯下做着针线活儿。

八戒走到门口,轻叩了几下,柔声道:“雪雯妹子。”

雪雯闻得八戒回来,自是欣喜,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快步走来打开屋门,道:“天蓬哥,怎的这么半夜才得回来,莫不是李府遇着了麻烦?”

“让妹子久等了。”八戒愧然道。

“哥哥哪里话,李府那边情况如何?那李小姐可成有救?”雪雯一边端水给八戒一边问道。

“那李家小姐犯了相思之疾,能否有救也不尽清楚。”八戒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只是,往后日日便要妹子这般等我了,我于心难安。”

“哥哥此言何意?”雪雯一脸茫然,说完递给八戒一杯茶水。

八戒接过雪雯递来的茶水,一仰头,喝了个底朝天,然后清清喉咙,将今日李府一行所发生之事详细述了一遍,说是以后便要日日陪着那李家小姐,直到康复如初。

雪雯听了,眼神不觉一黯,却也能明白孰轻孰重,便道:“哥哥但去无妨,雪雯纵是不舍,也断然不能见死不救。”

“雪雯妹子,我实不忍丢下你日日独守这青山小屋,但那边又是人命关天,我不能见死不救,我……”八戒越说越愧疚。

雪雯不想八戒太过愧疚,便立刻打断道:“哥哥你无需多言,雪雯虽不才,也还能明白轻重缓急,只要能救得李家小姐性命,雪雯暂忍孤寂也无妨。”

八戒闻得雪雯言语表情,顿生了无尽怜惜之情,他伸手抚着雪雯的发丝,柔声道:“雪雯妹子,这些时日又要让你受些孤苦了,不过妹子放心,我此去只为救李家小姐之命,绝无其它之想。”

雪雯听得八戒如此一说,便道:“哥哥,此事你无须解释,雪雯并未怀疑你分毫,你尽管去了便是。”

雪雯口里虽是这样说着,心里却总有种无法言说的不舍与不安。至于究竟因何不安,便也无从得知。

雪雯虽是强装笑容,未曾有半分怨言,但八戒也看得出来,雪雯情绪不高。几欲开口安抚一番,好叫雪雯安心,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是夜,两人没多言语,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八戒早早起床,早餐也未及吃上半口,便匆匆往莲溪镇去了。

却说这莲溪镇,自从昨日八戒与李茹水并肩出街,让几个长舌妇女瞅了之后,皆赞不绝口,一夜之间,整个小镇便炸开锅了。说是镇上的首富李盛宗不知从哪儿招来了一个上门女婿,说这女婿不仅仪貌堂堂,且谈吐不凡,便是方圆几十里打着灯笼也寻不着第二个的乘龙快婿。李盛宗家为镇上首富,加之家里又有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儿,且是李家独女,谁要有幸娶了李家独女,不仅能讨得个漂亮多才的媳妇,还能继承李家的万贯家财。这方圆几十里,不知有多少人家对李家的女婿之位窥视已久,而李家自然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关注与谈论的焦点。所以这李家招了女婿的消息一夜之间便在莲溪镇传得家喻户晓,而且不乏有人添油加醋,将此前八戒在莲荡里救起李茹水一事联系起来,一时便将这位朱公子传得神乎其神,说是相貌如何如何英俊,身手如何如何了得。

这些话自然也传到了李府,田氏听了,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八戒赶到李府,与李茹水一起用过早餐,陪她在府里兜了几圈,便领着她出去了。

李盛宗刚送八戒出了大门,便被田氏匆匆拉到屋里。说是这位朱公子仪表堂堂,言谈举止颇有大家之风,且古道热肠,不是个贪财忘义之人。表达了自己想招其为婿之意。李盛宗对八戒也颇有好感,但此刻他只关心女儿病情,无心思及其它,只说目前以女儿治病为重,此事暂且不提,万事等女儿康复再说不迟。田氏听了,心里虽有不快,也只得从之。

今日与昨日一样,仍是由李朴前面引路,八戒与李茹水紧随其后,他们准备去那采莲的塘边散散心。路过大街之时,八戒见得人们都怪怪地看着自己,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其中不乏有人见了八戒到来,远远便呼走相告,一些本是关门闭户的人家,也纷纷打开门窗,探出头望着八戒一行。八戒觉得人们看着自己眼光,有欣赏的,有鄙夷的,有羡慕的,有嫉妒的……心下纳闷,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便只当没有看见,自顾埋头前行,在人们如刀似电的目光中走过了漫漫长街。

八戒与李茹水坐在采莲的塘边,李茹水仍然神情呆滞、呵呵傻笑,八戒看着她,却想起了那日在莲荡里救她之事,想起她羞涩而惊慌的神情。没多久,八戒又陷入了前尘往事之中,那些与高翠兰相关的前尘往事。八戒看着眼前人,想着过去事。恍惚间,他看见高翠兰竟坐在自己的对面,朝着自己温柔地笑。八戒心里一惊,赶紧揉了揉眼睛,再看之时,却是李茹水在对着自己傻笑。猛然间,他惊讶地发现,李茹水的笑容像极了高翠兰,这一发现让他震惊而欣喜。他仔细端详着李茹水,这李茹水长得虽与高翠兰并无几分相似,却是貌离神合,特别是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像极了当年的高翠兰。

恍然间,八戒便想起了当年临别高老庄前往西天取经之时,高翠兰躲在后院花丛中偷偷看着自己,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八戒想及此处,不由将目光再次投向了眼前的李茹水。是的,她们的眼眸像极了,不对,不止是像,简直一模一样!

八戒彻底惊呆了。

接下来的整整一天,八戒都在惊叹与回忆里度过,他甚至不看再看李茹水的眼睛。

晚上回到云栈洞之时,雪雯见得八戒神情恍惚,以为是出了什么意外,问起之时,八戒却只说是晚睡早起,没有休息好。雪雯虽觉得八戒理由牵强,也未多作怀疑。便立刻打来一盆滚烫的洗脚水,要八戒洗了脚早些休息,好将没睡的觉都补回来。

八戒依了雪雯之言,匆匆洗了脚,便倒头睡下了。临睡之前,他又想起了李茹水,想起了李茹水清澈如水的眼眸,想起了千年之前,高老庄后花园中,高翠兰幽幽的眼眸。

此后,八戒虽是日日伴着李茹水,却是日日恍然,好似行在梦里,每每梦回千年之前的高老庄。到后来,他更是只要看着李茹水,便会想起高翠兰。在很多时候,他甚至忘了今夕何夕、此处何处,跟李茹水在一起,就好像是回到了千年之前的高老庄,回到了与高翠兰在一起的温馨时光。

每天晚上回到云栈洞之时,八戒自然也会经常想起李茹水,想起李茹水的眼眸,想起高翠兰的眼眸。多数时候,他脑子里一片混乱,仿佛李茹水就是高翠兰,高翠兰就是李茹水,他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想起了李茹水,还是想起了高翠兰。

时间转眼过了两个月,这两个月间,八戒日日伴着李茹水,游山玩水,赏花观日,两人间的感情也日渐深厚。而在八戒的悉心陪伴之下,李茹水的病情也日见好转。

似乎一切的事情都在朝着预料的方向发展着,但还是有一件事超出了八戒的预料。

八戒万没想到,在与李茹水日复一日的朝夕相处中,自己竟对她动了心。其实刚开始之时,八戒便经常想起李茹水,但那时他只当自己是对李茹水有些好感罢了,并未放在心上。哪想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地,渐渐地,八戒对李茹水的感情与日俱增,直到有一日,他发现自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本心,他已经着魔一样地对李茹水动了情。他每天早上总是想早一些见到李茹水,而每天晚上都害怕与李茹水的分别。他知道,自己多情的老毛病又犯了。但他同时也明白,不管对李茹水如何动情,自己已经有了雪雯,那个日日青灯为伴,徒对四壁,守在云栈洞等着自己回家的雪雯。他不能辜负了雪雯的一片深情。而且,他与雪雯两情相悦,万般恩爱。

从此,八戒的内心日日纠结。而关于自己与李茹水在莲荡里的相遇的事情,他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后悔。

说完了八戒,我们再反观雪雯。在这两个月里,八戒每日晚上回来倒头便睡,次日白天起床便走。雪雯便只能日日青灯冷炕,日子过得甚为孤清。好在她是个明事理之人,自然也能体谅八戒,并无分毫怨言。她日日祈祷,盼着李小姐早些康复,到那时候,她便能与八戒重先回到以前快乐而温馨的日子了。但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总有不可名状的不安,且这种不安的情绪一天比一天强烈。到现在,更是发展到了做事丢三落四,精神无法集中的地步。她思前想后,始终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不安,便只能当是自己多虑了。她无论如何也不曾料到,在前面等着她的,将是无比严峻的考验。

这严峻的考验,还得从李府说起。

话说在八戒的细心陪伴之下,李茹水的病情逐渐好转起来。李府上下见得这等情景,自然是乐开了花。其中最为高兴的便是那田氏了,她见得李茹水病情日渐好转,又见这朱公子与茹水日日相伴,两人甚为合得来,没有丝毫腻厌之情。她自己对这朱公子也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觉得是自己的女婿。而现在,她恨不得马统领朱公子招为女婿,她再也等不及了。于是,她趁着陪李盛宗赏花之际,再度提起招婿之事。

这日,李府后花园内,田氏正陪着李盛宗赏花。女儿病情好转,眼前花儿又开得正艳,李盛宗内心高兴,自然也兴致大增。而田氏见状,不但不喜,反倒故作一脸苦大仇深状。

“夫人,何事如此忧愁?”李盛宗一脸愕然。

田氏憋了许久,就等着李盛宗开口相询。于是立刻答道:“老爷,你看,这些花儿开得真艳,可惜却只有你我孤身独赏,若是早些为茹水相个称心的夫君,待到儿孙满堂之时,咱们一大家子一起赏花,那才叫热闹哩。”

李盛宗长叹了一口气,道:“夫人,此事自然是好,但现在茹水尚未完全康复,此事,还是再缓缓吧。”

“老爷,茹水虽未完全康复,却在朱公子的照料之下,病情好转了许多,照此下去,不出三个月,便可康复如初。我们早些替她物色个如意郎君,未雨绸缪,也无不妥啊。再说,茹水年纪也不小了。”田氏继续劝道。

李盛宗站在一盆花之前,若有所思。

田氏见状,不由上前一步,继续道:“老爷,你想想,若是咱们在此赏花的时候,身后跟着咱家的女儿、女婿、孙子,那有多好。”说完后,田氏一脸甜蜜,似乎沉浸在了那种天伦之乐当中。

“夫人,我又何尝不想如此,但你也知道茹水的脾性,她眼光甚高,而又生性倔强,这么多年来,前来提亲的人都快踏破了咱家的门槛,其间德才兼备者也不在少数,可她却一个也没瞧得上。这个事情,全在于茹水的心思,就是你我看得合心了,只怕也难合她的心意。”李盛宗摇了摇头,一脸无奈,这个宝贝女儿当真是让他伤透了神。纵观李盛宗传奇的一生,能让他无计可施者屈指可数,而他的宝贝女儿便要算其中一个。

田氏就等着李盛宗这些话,于是立刻道:“老爷啊,以前没有茹水称心的,可现在有了。”

“谁?”李盛宗楞道。

“你忘了茹水为何犯病了?那日日陪着茹水的朱公子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田氏赶紧提醒道。

李盛宗闻言一拍脑袋,道:“你看,我都老糊涂了。”

“老爷啊,我瞧那朱公子一表人才,品貌俱佳,可是百年难遇的好人选呐,若是能招他为婿,以他的才能,不但能将咱李家生意越做越大,更可保我李家的万贯家财后继有人。这也是算是老天爷眷顾咱家,阴差阳错,安排了这么一个好女婿给咱们。”田氏滔滔不绝,对八戒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这,就是我们同意了,也还要看人家公子的意思。”李盛宗正色道。

田氏莞尔一笑,继续道:“老爷你有所不知,这些日我都私下里观察了一些,瞧那朱公子与茹水日日相处,倒是渐渐生了些感情,那看茹水的眼神,较之以前都变了许多。再说了,我们闺女才貌双全,又生出名门,这方圆几十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跟朱公子是再般配不过的了。依我看,只消咱们主动提起,朱公子断无不受之理。”

本来一脸祥和的李盛宗,闻言微有不快,道:“什么?我养女儿,他不主动来提,还要我主动提起?这是哪门子规矩,我李盛宗的女儿难道还要求人来娶了不成!”

田氏赶忙上前轻抚李盛宗的后背,柔声道:“老爷万莫动气,你想想,这后生小辈,头脑还未开窍,就是迟钝些,不懂些规矩也属正常。茹水挑了这么多年,看上一个合心的不容易,如果事事太过较真,最后若是耽误了茹水,这叫我们做父母的如何过意得去。”田氏娓娓道出了自己内心的担忧。

“夫人,我知你心切,不过此事还得一步步来,切莫操之过急,把好事给办坏了。”李盛宗虽有些动心,倒也头脑清醒。这是一个商人所具备的基本品质,特别是他这样的商人。

“老爷,依我看啊,这事情要早些办了才好,像朱公子那样品貌俱佳的公子,不知暗地里有多少人家看着呢,若是迟了,误了时机,便可惜了。”田氏依然苦口婆心,极力说服李盛宗。她恨不得马上招朱公子为婿,立刻就把这事儿定下来,自己也就放下了多年压在心底的一块大石头。

“那依夫人之见,此事当如何是好?”李盛宗的口气终于有了些松动。

田氏附在李盛宗耳边,将自己所想低声语了一遍。

李盛宗听完后,微微点了点头,叮嘱田氏:“此事可试着去操办,但要把握分寸,莫要太过急切,弄巧成拙。”

田氏好说歹说,总算得了李盛宗应允,心里自然高兴不已,只顾连连点头称是。

田氏与李盛宗赏花回屋之后,已是午间十分,李盛宗稍作休息便午睡去了。

往日也有午睡习惯的田氏现在却精神百倍,她忙前忙后地指挥着下人将李府上下好好布置了一番,又命厨子备好了丰盛的酒菜……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她便叫下人搬了把藤椅到门边,坐着等候朱公子与女儿早些回来。

哪料这日八戒领了茹水去邻镇赶集,直到日落之后,方才回到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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