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刘如意性子和善,做事却雷厉风行,想想也是,干我们这种高危职业的,要是再敢慢慢吞吞按部就班的做事,恐怕早就夭折了。
毕竟那些阴物倏忽来去,比子弹都慢不了多少,而威力绝对要比炮弹强了许多。
眼看那家伙就要自己走入五雷阵,却突然停步不前,我和刘如意同时回头,他再次出枪挑衅,黑兽却只是躲避,似乎看出了什么。
我瞬间明白过来,赵琼华离开时已经开智,也就是找回了自己的记忆神志,然后被这家伙趁机夺取了本体,也就顺带有了一丝灵智。
阴物不怕凶,只怕开智,一旦有了智力,哪怕只是一丝一毫,以它的身法变幻,一般人绝对应付不了。
从老舅和刘如意俩人严肃的神情就能看得出来,这家伙很麻烦,是那种一旦不能把对方制服,就可能被对方全军覆没的麻烦。
一个凶物能把两个法力高强的惊门高手逼成这样,也算是旷古罕有了。
“别看它还是一只凶物,可已经具备了厉的能量,而且它借体化形时都在阴日阴时,算是天时地利人和占了个全。
如果今晚结果不了这家伙,让它逃走,那么用不了几年,它就会成为一头煞,到时候周围的村落只怕就要遭难了。”
老舅的鼓点突变,竟然成了十面埋伏,这可是少有的事,由此可见,他此时的心情也紧张之极。
来不及多想,我把鱼竿交给江涛,拎着锁魂针就冲了上去,“来呀,老子是全阴之体,有本事上我的身,不比一个娘儿们强?”
黑兽躲在暗处,一双拳头大小的眼珠不住地喷射着幽蓝的火焰,似乎是在仔细观察周围的动静。
“赵琼华,你还在吗,凶兽借了你的体,把它赶出来!”
我站在阵脚大骂不止,希望能激怒那头凶兽,可这家伙就像王八吃了秤砣,死活不肯再往前一步。
“赵琼华,你要是还有一丝灵智,就想法子把它引进五雷阵,不然别说你们村,附近的村子就别想活人了!”
似乎是被我这一句惊醒,黑兽突然动了一下,吓得往后一退。
只见它原本黑漆漆杀气腾腾的头脸,逐渐变化出赵琼华的脸,看得出来,她很痛苦,整个脸都开始变得扭曲,周遭的黑气仍旧在不停地腐蚀她的脸庞。
“来子,快啊!”
老舅守在阵边,嘴里念咒不绝,刘如意已经开始咬破食指,用心头血画雷符,江涛看在眼里,急急喊道。
“老同学,别让它为祸人间,去那里……”
事到如今能让赵琼华想起过去的,恐怕只有这一句称谓。
黑兽开始分裂,确切地说,应该是被赵琼华从中间撕裂开来,毕竟她成凶在先,如果心愿已了魂飞魄散也就罢了,可对方偏偏在此时借体成凶,这才留住她的一丝灵智。
“哪?”
赵琼华喊了一声,就拖着黑兽跌跌撞撞走了过来……
我指着五雷阵大喊,“那儿,把它引过去,不然都得死!”
黑兽的大部分身体都在赵琼华体内,所以她一旦凶性大发,顿时把对方朝身外挤。
长这么大,我从未见过如此奇景,一个有黑气凝结的黑兽中,有个人形生物开始从中孕育,之后越来越大,眼看就要从对方的身体中剥离出来……
一旦赵琼华能够将它摆脱,那么原本凶戾无匹的凶兽将降级为灵的存在,那对于我们来说就好对付的多。
可就在这时,黑兽开始疯狂反扑,先是把赵琼华拖向暗处,然后一张大口不住撕咬,本来已经聚集起本体的赵琼华顿时被撕成的碎片,即便再次聚合,影像也淡了许多。
事到如今,老舅守阵,刘如意画符,俩人已经无法出手,江涛和我对视一眼,然后朝对方冲了上去……
江涛一根鱼竿灵动至极,总能打到对方痛处,让它不能全力施为,而我则是一手拉着已经现出本体的赵琼华,一手拿着锁魂针没命地朝对方戳了过去。
小鬼拼命神仙难缠,我们本就是惊门中数得上的好种子,一旦拼命,黑兽顿时被打得连连后退。
而赵琼华也趁势加快了剥离的速度,就在她即将甩掉对方的刹那,那家伙猛地惨嗥一声,竟然主动和她做了切割,趁着我们愣神的功夫,一头扎进了黑暗之中……
他娘的,这家伙一旦开智竟然懂得权衡轻重,宁肯受重伤也不肯进入雷阵。
赵琼华只是愣了一瞬,就回身追了过去,不远处传来激烈的打斗,阴风阵阵伴随着声声兽嗥,在夜半三更的荒郊野外,让人听了不由得毛骨悚然。
片刻功夫,一道红影再次返回,手里还拽着一头黑气凝成的凶兽。
刘如意最后一笔落下,天空中顿时闷雷阵阵,雷符尚未施展,就已经引发了天地异象,可见这张雷符的法力极强。
去而复返的赵琼华依旧眉目如画,只是脸色铁青,难掩一丝凶性。
黑兽死命挣扎,却哪里是成凶的赵琼华的对手?
就只能这么一步步,被对方拖进了五雷阵。
“有空去看看我娘,就说我嫁得挺好,过得也不错,也好让她了了心愿。”
我有时候会觉得,跟阴物打惯了交道,反倒不太适应人类社会,就好像有人说的,有多喜欢动物,就有多讨厌人类。
大概是因为阴属物类之中好坏明显,泾渭分明,而人类就要狡猾的多,有的只是披了一张人皮而已,而隐藏其中的,比这头黑兽还要凶恶的多。
赵琼华余音袅袅,我在阵脚点头答应,老舅令旗一挥,刘如意祭出五雷符。
原本在空中凝聚已久的厚厚云团,顿时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声响,之后是一道道亮瞎人眼的闪电落下。
不仅是五雷阵中,还有我们身前的沟壑,身后的丛林,还有远处的山巅,一道道炸雷响处,似乎有无数的哀鸣和惨嗥接连响起。
狂风飒飒,吹得人睁不开眼,之后就是一场早春里极其罕见的滂沱大雨。
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大雨渐停,老舅这才招呼众人返回。
五雷阵中的赵琼华,还有那头凶戾的黑兽早已魂飞魄散,就连一身红色嫁衣也烧成了一片灰烬。
回程路上,老舅向那些人嘱咐几句,然后朝我走来,“来子,生气了,怪老舅太狠?”
我摇摇头,说还是为我那个没说过几句话的同学感到难过,如花的年纪却惨遭横祸,那两个家伙简直该千刀万剐。
老舅摇摇头,说阳有阳关道,阴有阴间路,万事万物终有报,只看来早与来迟。
一场婚礼办成了丧事,那个多嘴的家伙被挖了心,我和江涛也受伤不轻,老舅直接去了县城,这件事离奇古怪,还得靠他的人脉解决。
而我们两个难兄难弟,就只能守着刘如意待在村里。
又过了半个月,老舅才回徐家铺,见面头一句话,就说事情已经解决了,赔了一大笔钱,又做了一场法事,又叫了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说合,这事才算真的掀了过去。
我去过一趟赵琼华家,本来编好的谎,被人家当场就识破了。
老太说好久没梦见闺女了,一定是出了事。
我知道绕不过去,这才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都说了,老太听了哭得老泪纵横,连说这么刚强的性子,才是我的亲闺女。
从她家回来,我想到了父母,毕竟天地人伦,父母为大,我回村里是迫不得已,他们又何曾亏欠过我一分?
这件事过后,刘如意闭门谢客,推脱要闭关,其实就是有些内疚,毕竟这事出在他身上,不但好事没成,还饶上一条鲜活的性命,这对他来说,可谓是沉重的打击。
老舅带着江涛走了,说是要教他一些保命的把式,而且这家伙比我乖巧,不像我咋咋呼呼,一点都不靠谱。
我知道老舅是心疼我受伤太重,所以让我在家休养,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明明是做好事,可嘴头上从不饶人。
“朱师叔是性情中人,活得随性洒脱,我就差远了。”
刘如意不知何时也学会了抽旱烟,竟然还弄了个熟铜的烟袋锅,偶尔会拿出来抽几口。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看法。
“来子,你有什么打算,毕竟你还没真正成年,难道就准备在这个烂泥塘里滚一辈子?”
虽然世人张口就称刘大师,但刘如意似乎很不满意自己如今的状态,所以才会这么劝我。
我说自己八字全阴,又结契进庙当了童子,早已经和这个行当分不开了,要是不趁着年轻赶紧多学点本事,就凭我这破命格,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又过了一段时间,大约是五一左右,老舅回到徐家铺见刘如意还赖在我家,就让我去村前买点酒菜回来。
等我买了东西进门的一刻,正听到老舅在院里大声质问,“刘如意,到底是什么人才能把你吓成这样,让你东跑西颠的,像一只丧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