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我吓了一跳，想要跳开，脚腕却像被铁钳夹住一般的牢牢的被握在那个奄奄一息的矮人的手里，他恶狠狠的瞪着我，眼神里充满无尽的恨意。
“大人！”皮尔脸色变了变，反映敏捷的抽出长剑果断一斩，一道血花喷出，这个青年矮人的手臂应声而断，皮尔利落的抓起我的领子急退了数步。
我愣神的看着他的眼睛，一直发愣的看着他的眼睛，哪怕是皮尔挥剑斩断他的手臂的那一刻，他都没有丝毫的反应，只是恶狠狠的看着我。
他没有张嘴，我却清晰的听见他充满恨意的声音：入侵者，我诅咒你，入侵者，我贝克永世都将诅咒你。
“大人？”皮尔紧张的呼唤我。
我这才从失魂落魄中惊醒，指着不远处的那双眼睛厉声喊道，“杀了他！快！杀了他！”
“大人…他已经死了…”皮尔担忧的看着我，“您怎么了？”
“…他死了？我刚刚还听见他在说话？”我一愣，总算恢复了冷静。
“说话？大人？他在被砍断手臂的那一刻就死了。”皮尔奇怪的看我一眼，弯腰狠狠一扯，把那只断臂从我脚腕上扯了下来，扫了两眼，撇撇嘴说道，“啧啧，贝克。这是矮人里勇士才有的名字。”
“你说什么？”我打了个机灵，看向皮尔。
“哦，大人，红胡子矮人族习惯把自己的名字纹身在手臂上，您看。”皮尔很平静的晃了晃手里的断臂，微微一笑说道。出身法官的他擅长刑讯，再惨烈的情景都见过，对一个断臂当然不以为意，但是只有16岁的养尊处优的我就有点感觉起鸡皮疙瘩了…
“好了，快点把它丢掉，很恶心。”我不知道为何心情变的极差，刚刚那一瞬间的奇怪的寒冷感觉挥之不去…
“哈哈！大人！您可是军事学院出身，以后会习惯战场的！”皮尔不以为意的笑笑，随手把那支手臂抛开，扔到了那个断臂矮人尸体的旁边。
他依然瞪大的眼睛望向我这边，我皱眉，转头说，“山迪，你们几个挖几个坑，把这几个矮人给埋了，好好安葬，坑埋深点。”
“是，大人。”山迪领命，带着几个近卫兵去处理尸体。
“大人？怎么了？”皮尔这才发觉了我的不正常。
“没什么…忽然很强烈的觉得…自己侵略者的身份…”我装作平静的对他微微一笑，“烧杀掳掠，很邪恶吧？”
“大人，正义这种东西，很难说的，矮人军团攻击我们在先不是吗？”皮尔郑重的说道。
“对啊，风暴城一战，不过一共死了七八个士兵，这下我们算是全捞回来了…”我挑眉，扫视了一眼近卫兵们在搬动的七具矮人尸体，“原来这就是公平和正义…”
“大人，世界是强者的，所以才会有优胜劣汰，才会有整个大陆的进步…”皮尔皱眉说道，“强者所得，这才是资源分配的合理方式不是吗？没人规定矮人就该拥有这片土地，人类就没有份。”
“…干嘛，我又不是说不打了，看你…这片土地，我当然要定了！”我好笑的看他一本正经的劝慰我的样子，“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啰嗦。”
是啊，如果矮人强大了，他们会甘心窝在山疙瘩里过苦日子吗？一定也会向平原地带推进吧…
总是这样，没有正义不正义，只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这就是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这就是创世神在起初就给予所有生命的规则…王者之道…亘古不灭…
“杀！杀！杀！”士兵们面无表情的整齐一划的刺出长枪，被挤压包围在枪尖圈内的几个矮人矿工几声哀嚎，在被长枪刺成血肉蜂窝的最后一瞬间，红着眼奋力的扔出了手中的镐头，几柄战斧在空中转了几个圈，砸在了几个倒霉的士兵身上，几声惨叫，被劈中的士兵顿时鲜血直流，一个被镐头的尖锋刺穿了手臂，另一个更惨，直接被砸穿了脑袋，红的鲜血白的脑浆，沿着鼻子流下来…
“哇哇哇！”另一片小空地上，七八个民兵被一个疯子一样的挥舞着镐头的矮人追的满处跑，这个矮人手里握着血淋淋的镐头，眼睛赤红的专往人多的地方冲，士兵们纷纷躲避着…
“皮尔。”我皱眉，“你带几个人把那个矮人给收拾了。”
“是，大人。”皮尔抽出长剑，招呼上几个身手不错的近卫兵，就想过去，我看着片刻之间就充满了血腥气息的战场，眼前又莫名的一闪而过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神使鬼差的，我又喊住了皮尔，“皮尔。”
“嗯，大人？”他回头看我。
“留活口。”我面无表情的说。
“是。”皮尔平静的点点头，带着几个近卫兵飞掠向那个疯狂的血矮人。
战场已经逐渐平静了下来，八千士兵对付五十多个手里只有镐头的矮人矿工，清扫的效率相当快…几乎只是眨眼之间…整个露天矿场上已经看不到能完整无缺的站立着的矮人了…
“大人。”格纳提溜着一个老矮人从那边飞掠过来，落到了我身边，“抓到了。”
“让他们投降吧。你们已经输了。”我平静的看着眼前的老矮人，他在格纳的手底下瑟瑟发抖着，已经腿软的站都站不住，但是，那双苍老的眼睛却是如此凶狠的瞪着我，充满了恨意，看起来那样的熟悉。
“去吧，徒劳的抵抗只是自取灭亡。山洞里还有谁？”我问道。
“…孩…”他沙哑的声音颤抖着，“孩子…”
“格纳，带他去山洞那边。”我面无表情的挥挥手，格纳带着发抖的老矮人又快速的朝山洞那边去了。
战场上渐渐的平静了，不知为何，忽然有点觉得双腿发软，口舌发干，我疲累的走了几步，坐到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冷眼看着这块刚刚被我践踏过的净土。
尸体，断肢，伤员在呻吟，胜利者在欢呼，被俘虏的女矮人蹲在地上大声哭泣，萧索的风静静的吹过山谷…
我向后仰躺在岩石上，眼睛呆呆的看着头顶的这片湛蓝的天空和那些温柔的绒云，耳朵里依然传来杀伐的声音，鼻子依然能清晰的闻到风中的血腥味…
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一瞬间我茫然自问，却是无边无际的沉默…
我微微的闭上眼睛，皱眉强迫自己开始想一些实际的问题。下一步的部署。矮人回援的速度。
“大人。”山迪的声音出现在我身边，我睁开眼，做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嗯？”
“尸体处理好了。”山迪笑嘻嘻的看着我，摸摸头，“战斗也全结束了，大家都在等大人。”
“哦，好，”我翻身从大石头上下来，精神抖擞的整整衣服，目光恢复了冷峻，“招呼他们，全军集合。”
站在满是矿石的空地上，踩着闪亮的水晶石，阵列里所有士兵都在咧着嘴对我傻笑，连得文和狄克两个军团长也是笑呵呵的小跑过来，“大人！咱们赢了！”
“废话。你让五十个矮人杀八千士兵试试。累死他们？”我冷冷的说道，然后面色铁青的径直走向了列阵前方，站到了所有士兵面前，大声吼道，“全体！立正！”
“唰！”士兵们整齐一划的站直了身子，窃窃私语声也消失了，整个露天矿场上一片安静。
“所有麻袋里已经装上水晶的士兵，出列！！”我面无表情的继续命令。
“…”士兵们一阵面面相觑，几个提着沉甸甸的麻袋的士兵，迟疑了一下，犹犹豫豫的站了出来。稀稀松松的，大约有三十多个士兵。
我面色铁青的缓缓的走过去，站到这排士兵面前，他们纷纷心虚的低下头去。
“抬头！军姿都不会站吗！！”我怒吼。
“是！大人！”三十几个士兵马上站的的笔直，硬着头皮大声说道。
我走到第一个士兵面前，冷冷的注视着他，他眼神惶恐的看着我，一动也不敢动，我扬手，“啪！”，一个耳光重重的扇在他的脸上。他当即被打掉了两颗牙齿，却不敢吐，就嘴里含着血水和两颗断牙，依然那样保持着笔直的站姿。
“啪！”又是一巴掌，扇到了第二个士兵的脸上，他瘦小的身子有点支撑不住的摇晃了一下，但是立即又恢复了站姿。
第三个士兵紧张的浑身绷直，但是依然昂首挺胸的仰着脸看着我，我依然干脆利落的扬手，一个巴掌大力的扇过去，“啪！”。
就这样一个一个的挨个扇下去。
一连扇了三十多个人的耳光，我的手臂都在发酸，手掌已经麻木了，逐一的狠狠的打过所有犯错的士兵，我才慢慢的走回了他们的正前方，冷冷的扫视了他们一遍，然后面无表情的问道，“你们，回答我，违反军纪者，将如何？”
“…”一片沉默，三十多个脸部高高肿起的士兵站的笔直的直视着前方，却没有敢说话。
“回答我！”我一声怒吼，身上开始隐隐散发着黑色火焰，空地上所有的士兵们吓的都站直了不敢动，我身后的军官们面面相觑，心里纷纷疑狐的在想：那是什么斗气？原来大人还是个练家子？
“违军令者，立斩不饶！”三十多个士兵狠着心齐声大吼着。
“…很好。”我淡淡的扫视他们一圈，“那你们还等什么？抽出你们的武器吧…”
所有士兵和军官都瞪眼了，大人这是，要让这些犯错的士兵当场自裁吗？
“大人！念在他们都是初犯…”民兵团的老莫头第一个忍不住了，畏畏缩缩的站出来说话，因为这三十多个人里面，起码有十来个是他手下的民兵。
“大人…再，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吧…”狄克上校也忍不住站出来说。
“心疼自己的兵？那教他们军纪的时候你们去哪里了？”我不冷不淡的说道，“想把他们换回去？好啊，一个兵五十军棍…”
军官们面面相觑的沉默了，看着我铁青的脸色，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大人！我认！我们团有三个。我请求大人责打我一百五十军棍。”一直默不作声的得文上校忽然站出来说道。
我看了他一眼，转头对皮尔说，“拖下去。”
众目睽睽之下，得文上校镇定的脱下了上衣，露出了健壮的脊背，宪兵们把矿车的车箱撤下来，翻过来放在地上，得文上校毫不犹豫的趴了上去，皮尔皱了皱眉，对宪兵轻轻点头，“打！”
军棍虎虎生风的打在得文上校古铜色的背上，留下一道道的血印，他闷哼一声咬紧牙关，默默的隐忍着。
“大人！！我要求两百军棍！！我是民兵团二连的连长，这四个是我的兵！”那个叫石头的“前山匪头目”站了出来，大声指着那几个犯错的士兵说道。
“大人！！我是三十八军团二连三营第五小队的队长，这个是我的兵，我没管好，愿意受罚。”一个小队长也站了出来。
“大人！我愿意受罚！这是我的兵！”
“大人！这两个是我的兵！！我也愿意挨军棍！”
大到军团长，小到士官军衔的队长，纷纷不少人站出来领命。我一一面无表情的点头，很快阵列前面排起了长长的一条龙的挨打队伍，二十多条军棍在风中被挥舞的“唰唰”作响，二十几个军官，竟然没有一个人发出叫声，全都咬紧牙关默默的忍着剧痛承受着无情的军棍。
那些犯错的士兵们早已无法保持沉默，一个民兵首先控制不住，跪坐在地上失声痛哭，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有人含着泪不怕死的冲我喊，“大人！打我们吧！犯错的是我们！我们愿意接受惩罚！”
“大人！您杀了俺吧！！让营长替俺受过，俺根本是个孬种！”
有人跪坐在地上懊恼的扯着自己的头发，有人眼圈红红的用手背擦着眼泪。
皮尔上前一步，厉声斥责道，“哭什么哭！丢死人！！你们还有没有战士的样子？！要让你们长官为你们挨的这顿打值，以后就挺起胸膛做个汉子！”
犯错的士兵们眼睁睁的看着军官们受罚，一个个红着眼睛攥着拳头，低头默不作声…安静的空地上，只有“呼呼”的棍声在响，还有些许挨打的军官轻微的闷哼声…
“是！大人说的对！我查尔斯在此发誓，这是我第一次犯错，也是最后一次。”一个棕发的士兵擦了擦眼泪，咬咬牙捡起武器站了起来，沉静的挥起手中的长剑，一朵小小的血花闪过，一根小小的断指滴着血，落在了地上。
这个年轻的士兵举着自己断了小指的左掌，“就以此指为誓。”
“俺也是！”一个络腮胡子的民兵有样学样的单膝跪在地上，举起大斧狠狠的砍在了自己左手的小手指上，“断指为誓！请求大人宽恕！！”
“我也是！”
“还有我！！”
三十多个犯错的士兵擦擦眼泪，纷纷挥起随身的武器，痛斩小指，然后举着流血的手掌，以坚毅的目光看向我，齐刷刷的跪下，“大人！请您宽恕！！”
我沉默的看着他们，还有那一地的断指，整个山谷里所有的士兵都看向我，等着我开口。
“停。”我轻轻的举起右手，淡淡的说道。
“停！”皮尔大声喝止那些在行刑的宪兵。
“希望你们所有人都记住，纪律，这个词，在军队的词典里，是用血铸成的，一旦违反，只有用血来偿还。”我淡淡的说道，“…军医，给这些士兵和军官们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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