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回不去家,叶广南决定先回公司所在城市。
抵达锡城已是傍晚,天空还在下着小雨。熟悉的城市,熟悉的街道,不知熟悉的人是否还熟悉?叶广南打了个车,直奔那个小区。
二十几分钟后,来到那个来过无数次的小区门口。叶广南在小区外面下了车,抽出一根烟,点燃,烟头那点微微的火光,似乎是冷的。放到嘴边,深吸一口,没有一丝温度。
“咳咳!”叶广南被呛出了眼泪。冷冷的雨,不知不觉侵湿了发梢。微微颤抖的手再次放到嘴边,再次深吸一口。仿佛要把所有的寒冷,都吸进肺里,用胸膛里跳跃的心温暖。
狠狠掐灭了烟头,脚步沉重地走进小区。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才来到那栋楼下。仰起头,那扇窗,透出些许微弱的光,梦里也是这样。应该是在吧?魂牵梦绕!那人、那桌、那沙发,可曾变了模样?
曾几何时,那个小小房间,见证着他们甜蜜的爱情。每一天,陪着她,坐在桌子旁追着剧,聊着一天工作之余的趣事。
她喜欢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把小小的脚丫,放在叶广南的腿上,鼓着嘴催促他帮她暖脚。她更喜欢面对面,坐在叶广南的腿上,紧紧地搂着他宽厚的背,在他耳边轻声低语。
叶广南曾笑她:“你就是挂在我身上的树袋熊。”
她不语,甜蜜地笑着。
天气冷的时候,叶广南仰躺在沙发上,看着书。她跑过来,钻进被子里,钻进他的怀里。用纤细的手指,玩弄他胸前的扣子。偶尔抬头,在他耳边吹一口气。看着叶广南痒痒地躲开,计谋得逞般“咯咯”地笑。
偶尔,两个人一起买菜回来,她娇小的身影,在厨房里忙碌。像极美丽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千辛万苦做出“黑暗料理”,美滋滋地看着他吃。
所有的美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悄的隐去。甜蜜的相伴,只剩下了相对无言。凭空出现的隔阂,拉远了两个人的距离,她不再粘着他。
再次点燃一根烟,却被房檐滴落的雨打湿。
“咚!咚!咚!”叶广南费尽全身力气敲响了门,声音却不大。感觉体内的力气早已被抽空,只剩下一具空壳般的躯体,哪还有半分力气,面对门内的人?
半晌,门被轻轻的打开。
“是你?”门内的她略显惊愕。
“是我!”
“进来吧。”她侧身让叶广南进屋。转头问:“你怎么没有回家?”
“我没买到票。”
“哦。”她一脸的平静。就如以前两人不愉快的时候一样,很少吵闹。
轻轻地带上门,站在门边。手还在微微的抖。
“你冷?”
“不冷。”
“坐吧。”
“好。”
坐在她的对面,注视着她消瘦的脸颊,她,为什么不抬头?躲闪的目光,往日的神采荡然无存。
“我在那边出了点儿事。”
“哦,还好吧?那怎么又回来了?”
“还好。这边有些其他事情要处理一下。”
“包括这里?”
长久的沉默,叶广南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外面下着雨。”
“知道。”
“房间还是有点儿凉,换个空调吧。”
“嗯。”
“这次可能要出趟远门......”
“嗯?去哪里?”她迅速的抬了下头,又很快埋首。
“可能要去趟西部吧。”
“多久?”
“不知道。”
“哦!”
房间静的让人发寒,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我抽根烟吧。”
“烟缸你知道在哪。”
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叶广南掐灭烟头,紧紧地盯着她,也许这样就能把她深深地印在眼里、印在脑海里、印在心里......
“我来向你道别。”
她身体轻微一震,淡淡地说:“不是早就道过了吗?”
心痛的感觉升起,是啊!早就道过别了。为什么还要赶过来,见面再说一次呢?
“这次......这次......”叶广南语塞,不知道怎么接下。
“放心吧,我没事。”
“可我有事!”叶广南在心里呐喊着,嘴上却说:“嗯,照顾好自己。”
“知道的,你什么时走?”
“马上吧。”
她终于肯抬头了,曾经让叶广南深陷迷恋的眼神中,捕捉不到熟悉的情感。曾记得,那眼神里是满满的柔情。
叶广南艰难地站起身说:“我,走了......”
她依旧没有动,静静地坐在那里。
转过身,走向门口。背后,忽然,她幽幽地说:“你没忘了点儿事吗?”
叶广南顿了一下,再次转过身,沉默片刻。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下,把头埋在她的双腿上。
她轻柔地抚摸着叶广南的头。很慢,很轻,很柔......
“你猜到了我想再摸摸你的头?”她温柔地问,这是她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
“嗯。”
许久,她终于停下动作。慢慢地扶起叶广南,轻轻推开他的胸膛,转过身,走进卧室,落锁。
“注意安全......”一丝落寞的声音,在关门的一刹那,飘进叶广南的耳朵。
心,痛极!
叶广南走到门口,推开门,抬脚跨出,轻轻地把门带上。薄薄的防盗门,隔开了两个世界。静立片刻,狠心下楼。
台阶,每下一层,都那么沉重;台阶,每下一层,都觉得是永别。
叶广南回到自己的家,简单收拾了行囊,顺手把那支陪伴自己很久了的竹箫插进背包,连夜赶往火车站。反正年关将近,往西部的车次票不紧张。
踏进熙熙攘攘的站台,几列火车无声地等待着,准备上车的乘客。找到自己的卧铺,把自己狠狠地摔在铺位上。叶广南不发一言,一个人静静地看着窗外。识趣的奥古斯都也没打扰,在灵魂之石里面想着心事。
脑子里回想着,分别的每一个细节,叶广南的心被攥紧揉碎一般。曾经的热烈,何时化成了冷淡?曾经的甜蜜,何时变成了折磨?曾经的爱人,何时变得如此陌生?任百般不舍,失去默契的相处,让双方疲惫不堪。
使劲摇了摇头,打断自己的思绪,叶广南抽出一根烟,斜靠在枕头上,悠悠点燃。不是没有公德心,整个车厢都空无一人,不复往日的人潮拥挤,列车员也懒得四处巡查。叶广南本就心情低落,也懒得再去车厢连接处的吸烟点。
每次外出,叶广南都喜欢乘坐普通的列车,因为可以仰躺着,让思绪飞扬。也可以随时去吸烟处,苦涩的烟被吸进肺里。不是生理需求的烟瘾,是心理上离不开的依赖。
列车终于启动了,慢悠悠地加速。
“哐当!哐当!”车轮撞击铁轨的声音,传进了叶广南的耳朵。他放松了身体,并且伸了个懒腰。
“广南哥,你还好吧?”奥古斯都钻出灵魂之石,露出整个脑袋。
“唉!怎么算好呢?”叶广南情绪低落。
“今天见到的女孩子是广南哥的情人?”
“我们这里称呼为恋人或者女朋友。”
“哦,感觉你们很相爱呀,但......”奥古斯都不知道怎么形容。
“嗯,曾经爱得很用心,用她的话说‘飞蛾扑火、不顾一切。’相爱容易,相守难,她累了,算是分开了吧。”
“哦,广南哥也不要太过悲伤,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也许,等我们的事解决了,你们还能有机会重新开始的。”
“没机会了。”
“她?”在奥古斯都单纯的观念里,相爱就应该相守到最后。
“她叫肖贝贝,一个偶然的机会与她相识。”叶广南还记得那记忆犹新的一刻。怦然心动的感觉,就在见面的一刻,在心底悄然滋生。
“真的很美妙!曾经一度感谢命运,也期许携手到老。这一生,有她,足矣。”
“小贝姐姐应该还是爱你的,看样子她也是很难过的。”奥古斯都故作成熟。
“也许吧!”叶广南心里无限落寞与惆怅。
我们经历的越多,越没有爱的能力和勇气。谁能说,心思单纯的人不是爱得更好、爱得更清澈呢?我们自诩历经风雨,但很多时候我们的爱,已不那么纯粹。
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叶广南双眼迷离,他的心仿佛又飞回了,那个曾经魂牵梦绕的小区,还是那栋楼、那扇窗、那盏灯......
叶广南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车厢,拿出那把褪了色的竹箫。试了试音,双手轻抚,放在唇边。缥缈的箫声响起,伤感的旋律如水般流淌。
曲毕,叶广南放下竹箫,轻轻呢喃:“一首曲飞扬,两行泪湿衣。昨夜才相聚,今日离别兮。”
半晌,叶广南抬起头说:“感情上的事,谁又能说得清楚?还是说你吧!”
“好的,广南哥。”奥古斯都叙述起自己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