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潘家园是最好的时候，这地刚有点名气。可以说是全四九城的古玩玉器，书画珠宝全往这跑。有的人想出手，有的人想买入，这其中的鱼龙混杂那就别提了。
在这做生意全靠两个因素，一个是眼力，一个是名头！眼力呢，就是大家的货乱七八糟的都往地上一搁。您要是能打眼就瞧出来那个是宝贝，钻了空子了，那算是您的本事，这钱就合该您挣。什么叫知识就是力量啊？这就叫！
第二个就是摊主需要的名头了，您满市场打听去，大家都知道这位爷手里的东西是真的。那就不是找生意，而是生意找你了。古玩字画这东西都一样，不怕买贵了就怕买错了。只要东西是真的，你费费心编个故事，这东西的价也能涨上去。但是要是个假货嘛，就算编出花了，人家也不要，放桌子下面垫腿都嫌它碍眼。
我和我兄弟郑建军就赶上这么个时代的小浪潮了。我俩从小就在一个大院长大，他从小就爱看书，加上他爸本来就是个知识分子家里书多。这小子打小就把眼睛看坏了。天天戴着个眼镜，我们一个院里的都叫他四眼。我俩各自出了点老婆本从别的摊进了点货，支了个小摊卖卖这些文玩。但凡有那么一两个不长眼的土财主相中我俩东西了，那就算发迹了！
但是现实总是残酷的，打我哥俩支摊以来，那挣得都不如街口那个臭要饭的多！上了一个月生活的课，我们两个就一门心思的想把手头这点东西倒腾出去，家里拖拖关系找个班上得了。再这么耗下去，看守所里的窝头我俩都得馋。
夏天本来就热，这市场里人挤人也不过风，热的我心烦意乱。索性让四眼看着摊我从旁边摊上一个大姐借了张报纸盖在脸上睡觉。这刚要睡着就被推醒了，我刚想发脾气。就看四眼贼眉鼠眼的让我别出声“怎么了四眼，看你乐那样，吃了蜜蜂屎了？”我把报纸扯到一边去就看四眼把手伸过来。他手攥的死死的，伸到背阴处把手打开，手里是个镯子。准确的说是半个，只有半个“圆”，一侧的断开处有一个凹痕，看起来不想是摔断或者是掰断的，应该就是这么设计的。
“哪来的？”我问四眼，我记得我们摊上可没有这玩意，谁会买半个镯子？“刚才有个老头打咱们摊前面过，身上掉下来的，赶巧掉在咱们那布口袋上了，一点声都没出，那老头没发现！”四眼乐的嘴都快到后脑勺了。
“瞧你这点出息！就这么个破镯子值不值钱两说呢，再说了，人家古玩都是成套的更值钱，这镯子好嘛，一只都凑不上。”我看着那个镯子，根本就不觉得这是好东西，还没我摊上的一块玉大呢！“老陈，你可刚才睡觉没看着，那老头穿的那叫一个好，就一只手上五个手指头，带六个戒指！”四眼比划着“那他那手还能并上么？”我还真没见过这样的阔爷。按理说这样的怎么在潘家园也得有点名气啊，四眼居然一点都不认识，难不成是外地来的土大款？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我们生意的差，下午两点多我看今天是不开门了，就跟四眼说归置东西回家。我俩把东西都收拢到布袋子里，回头拿起我俩的小马扎。我和四眼一起住在一个筒子楼里，我俩住一个屋，另一个屋里堆的都是我俩的进的货。买了一个月，这堆货硬是没见少！
筒子楼一楼的小门市被改成了个小卖部，每次看到里面的北冰洋我都馋的牙痒痒，等哥们有钱了，肯定用这玩意泡澡！还得是冰的！我俩的邻居是也是个潘家园讨生活的，不过人家这生活可比我们强多了。这位爷姓孙家里行二，人称孙二爷，传闻有双阴阳寻宝眼。能看出藏在石头里面的玉来。不过其实没那么邪乎，这位孙二爷打小就是古玩铺子的小伙计，这道行都是让时间和经验给磨出来的。我兄弟俩有不认识的找孙二爷准没错。
我俩的屋子背阴，一进屋瞬间就感觉凉快了很多。四眼拿手巾胡乱摸了摸脸就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本书开始看，四眼什么书都爱看，因为我俩开始干这行现在开始认上古字了。用四眼的话说那就是要是不认字，拿这西周的东西卖个上周的价，那不得亏的肉疼。
“四眼你先看着啊，我把这镯子给孙二爷看看去。”我从布袋里拿出了那半个镯子，想着还是找个明白人问问。四眼咕哝了一声，这个货看书恨不得自己钻进去。别人跟他说什么那根本就不往心里去。
“二爷在家么？”我在二爷家门喊了一嗓子。二爷有个怪癖就是不喜欢听铃声，他家门口的门铃被他自己扣了下去，家里也没有电话，谁要是想找孙二爷就必须登门拜访。“别敲了！门没锁。”我把握把往下一按门果然推开了。
“二爷这我就得说你两句了，孤家寡老头的，怎么在家不锁门呢？等老太太呢？”我进门后发现这老头穿个白背心正啃西瓜呢。“这可得给我来两块，刚才没舍得喝北冰洋就指着这俩西瓜消消暑了。”说着我就抄起来一块大的“你这后生一天也不积点口德！别给我全吃了，我这么大岁数搬个西瓜回来可不容易。”孙二爷说着把我伸向西瓜的手打开了。“我这不想着给四眼带一块么。”这老头死扣！
“说吧，又收着什么破烂了。”孙二爷知道我无事不登三宝殿，每次来他这都是求他帮着长眼的。我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半个手镯“您上眼！”
孙二爷从茶几上拿起了眼镜仔细看了起来“这玉镯有反灰有青头，但是没有闭塞玉窍。这说明这是从水里出来的玉，但还不是从大海沉船里捞出来的。触手细腻，雕花繁复。应该是明代的西疆玉，若单论价钱，应该不高。这是半块玉镯，不知另外一半是什么样子？”
我刚想说这是四眼捡来的，另外一半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隔壁传来了“嘭”的一声。
举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