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你快看那边，好像是姥爷。”我指着正走在道边的一个矮个老头说。
“哦？是吗，让我看看”爷爷向那边望了望，然后站了起来“老徐！这儿，是我老李。”
听到爷爷的喊声，那个一直低着头的老人抬起头看了看我们的方向，他的眼神好像不太好，站在原地盯着我们看了好久，才又迈着腿向着我们走过来。
“暮暮，走，去迎迎你姥爷。”
“老徐，你这是干嘛去了，眼镜呢？怎么没戴上？”
“我啊，就是到前面那买点东西，离家不远，这会儿人不多，我也就没戴”姥爷指了指右手里提拉着的一个塑料袋“看看这是谁啊，我们的小暮暮。”
姥爷是一个矮个子，他驮着背个头直到爷爷的下胸部，现在正看着我笑着。
“暮暮，叫姥爷啊，不认识姥爷了啊？”爷爷拽了一下我的手。
“啊，姥爷。”我说。
“诶，诶，你们这爷俩是干嘛去了？”
“昨天燕子放假，把暮暮接她那儿去了，我今天早上给他接回来，这不，一直背着他，在这歇歇。”
“遇到姥爷，就别在这歇着了，走，跟姥爷回家待一会儿，你姥姥都想你了，早就想抱抱她的大外孙喽。”
我抬头看了看爷爷。“那就走吧，去看看你的姥姥。”说着，又把我背了起来和爷爷并排走着。
“老徐，你这大早上的去买什么了？”
“他姥姥的老毛病又犯了，今天早上没药了，我就赶紧出来给她把药买回去。”
“跟没跟燕子说呢？她是护士，这个应该懂得。”
“没有呢，她妈说‘老毛病，每次吃药就好了’她是啥样人你还不知道，孩子这么忙，我俩那张的开嘴啊。”
“嗯……也是。”
这期间两人都没再说话了，走过了一段用小块小块石头铺成的小路，姥爷在一扇大门前停了下来。他把门上的插梢向右边拉到尽头，推开了门让我进去，他在后面把大门关上插好后才跟了上来。姥爷的家和爷爷的不一样，姥爷的家从门口进入后是一段红砖铺成的笔直小路，转过弯来小路有了分歧，一条执意的沿着原本的方向走，一条另辟蹊径和它背道而驰。两条路的尽头各有一座房子，前一条尽头的那个房子门上挂着一把黑色的大锁，四周的窗户上都蒙了一层细细的灰，看不清的里面的样子，而爷爷住的是后一条尽头的那座房子，屋顶上的黑紫色瓷砖正在太阳的照射下烨烨发光，房子两边的墙下摆放着各种各样颜色各异形态各异的花朵，靠近左边的墙上挂有两个住着小鸟的鸟笼，看到我和爷爷就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一进屋，站在横杆上的那只绿色小鸟扑棱着翅膀说了一句“你好啊，你好啊”。“这可真是一个神奇的小鸟”我心里想到。“奉年，是你吗？”屋里穿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哎，是我，你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啊。”姥爷回道。
爷爷把我放在地上，指了指内屋的方向，“快去看看你姥姥。”说着，向前推了我一下。我接着这股力，小跑着撩开门帘冲了进去，姥姥正在炕上盘腿坐着，手里不知道在摆弄着什么，看清我的样子后，便把它塞在了身后。屋子很大，各类什件摆设都归置的井然有序，两组红色的老式厢柜垂直的停靠在右上角的两面墙壁下，一个暗紫色的书架正在一片绿叶的掩映下焕发着勃勃的生机。阳光正透过窗户斜斜的射进来，照在柜子上，照在书架上，整个屋子都变得亮堂堂的。
“暮暮？你怎么来了，是谁把你领来的，你妈妈呢？”姥姥看着站在地上的我说到。
“一定就得是他妈妈把他领来才行呀，他爷爷就不行吗？”
“哎呦，是亲家公来了啊，你说你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们爷俩也是在这块路过，碰上老徐了，就来看看。”
“你看，快快快，做炕上，别在地上站着，暮暮也是，让你爷爷把你抱上来，跟姥姥待一会儿。”
我看着爷爷，他蹲下身把我抱在怀里放到了炕上。“快到姥姥这儿来，让姥姥好好稀罕稀罕你。”姥姥是一个胖胖的老太太，她的年纪比奶奶要大，可是那个时候她的头发还是黑色的，只是左前额的那个地方被白发占领了一部分。她正靠墙坐着，我没脱鞋就朝着她走了过去，她抱住我揽在怀里，双手紧紧地搂住我的身体，一会儿又刮弄着我的双手，把她的脸贴到我的脸上摩拭着。“你啊，跟着你爷爷奶奶享福喽，瞅这小手和脸蛋儿，都跟大姑娘家似的。让我摸摸小肚子看看里面藏没藏宝贝。”说着，又把手伸进了我的衣服里，用掌心细细的抚摸着。
“这老徐呢，一回身儿人怎么不见了。”
“须着忙别的事儿去了吧，你坐这歇着，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门帘抖了抖，姥爷从门帘的侧边钻了进来。“桂琴，我刚给你烧的开水，趁热来把药吃了。”
“你先放到柜子上，一会儿再吃，我还没稀罕够暮暮呢。你说是不是啊，暮暮。”姥姥把头放到我的肩膀上说道。“奉年，亲家公在呢？再去到一杯水啊。”
“哎呀，瞧我这个脑子，等着我啊老李，我去给你沏一杯茶来。”
“老徐，不用那么麻烦，我在这儿坐会儿就行，老徐……”爷爷说着，撩开门帘去追老徐了。
“老李，你在这儿坐着，让奉年去就好了，你……”看到爷爷没听见似的追了出去，姥姥笑了笑，“暮暮，想姥姥了吗？你小时候啊，姥姥常常这样哄着你睡觉哩，你要是不想姥姥，姥姥可要生气了。”
“暮暮，想姥姥了，暮暮也想姥爷。”我说着，转过身子在姥姥的右侧脸颊上亲了一口。
“这一口真甜。你小时候啊每顿饭都吃你妈妈的奶水，嘴里总有股糯糯的奶水味儿，现在你这小嘴儿啊，怕是天天吃糖吧，嗯？小羔羔。”
“奶奶每次就给我几块，怕我吃多了肚子疼。”
“嗯，奶奶说的对，你要听奶奶话知道吗？姥姥这也有好吃的，你听姥姥话，姥姥就给你吃，好不好？”
“暮暮一定听话。”
“真乖，我这大外孙。再亲一口姥姥。”
我歪过脑袋对着姥姥的左颊啄了一口，姥姥看着我，眼睛里渗出些眼泪，眼眶的周围迷蒙上了一抹淡淡的红色，嘴里念叨着，“如果徐远还在的话就好了，如果我从小就不惯着他就好了。”“姥姥，徐远是谁啊？”姥姥的眼睛里空洞洞的，虽然姥姥的眼睛正看着我，但她黑色的瞳孔里我却没有发现自己的影子。姥姥并没有理睬我，还是小声的念叨着。咕……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传来这个声音，我转过身子，仔细地瞧着这间屋子，咕……那个声音又传来了，它似乎离我很近，可我却辨认不出它的具体方向，咕……我知道了！是我的肚子在叹气，原来爷爷的嘴里不光是只有假话，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他这个消息。姥姥依然还在刚才的那个状态下，我拨开她还围在我身前的手臂，从他的怀里跳出来，试探着趴下了炕，寻着声音我朝着爷爷他们所在的那个屋子走去。
“我听燕子说，你们老两口想暮暮？怎么不去看他啊，还等着我给你送来了。”
“唉，这不桂琴病了吗，我就得时时刻刻守着她，哪有时间去啊。她一犯了病就跟丢了魂儿似的自己在那念念叨叨的，你要是不叫叫她，能一直念叨下去。”
“老徐，听我的，这种情况你得告诉燕子了。”
“我知道。我知道燕子是护士，在医院上班，可这是心病！再说，告诉孩子，不让孩子一起跟着你这个糟老头子遭罪。”
声音断了，只有烧水壶的呜呜声还沿着原来那个方向向外传输者信息。门口横梁上的那只小鸟来回的转着脑袋，扑簌着羽毛定定的看着我，我没再向前走而是选择和它对视，并慢慢的朝它移动。许是它感觉到了隐藏的危险，或是为了缓解对视无言的这种尴尬，它抬起翅膀上下的抹了一把脸，开口说道：“奉年，你快来帮帮我。”
不曾想到，一只小小的鸟儿竟能喊出那么大的声音。听到鸟叫后，第一个窜出来的是姥爷，他看看我又看了看抖搂着羽毛的小鸟，“暮暮，怎么了？咋不跟姥姥在屋里玩了？”
“姥姥自己在和自己说话，我叫她都没有反应，我就自己出来了。”
姥爷没打岔，饶过我朝里屋走去了。
随后爷爷才出来，他看起来并不高兴，脸色阴沉沉的，嘴唇禁闭不留一丝缝隙，嘴角向下撇着一个难看的弧度，鼻子随着吸气和呼气变的一鼓一鼓的。
“爷爷，你说的没错，我的肚子真的会叹气了，咕咕的声音，我一开始还四处乱找呢，爷爷……”我并没有在意爷爷脸上此时难看的表情，一股脑地冲着爷爷叙说刚才肚子叹气的事情。可是爷爷并没有理我，他甚至从他出来都还没看我一眼。
“爷爷？”我走到爷爷的跟前，用手抓住他的裤子荡了荡。
“啊！怎么了暮暮，你咋出来了。”爷爷缓过神来，终于注意到抓着他裤子荡来荡去的我。
“爷爷，你刚才好像和姥姥一样，我叫你都不理我。爷爷，原来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的肚子真的会叹气诶。”
“啊！哦，嗯。”爷爷听完我说的话，又是一阵晃神，最后也只是简单的回应了一句。
爷爷蹲下身，握住我的手在他的掌心里滚着，“看吧，爷爷从不说谎。”他揉了揉我的头发，绕过我也进了里屋。
“老徐，桂琴怎么样了？”爷爷问。
“没事儿了现在，刚把药吃上，这会儿睡了。”
“唉，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给我打电话。我先领着暮寒回去了，孩子早上还没吃饭呢。”
“诶，好，走吧，我送送你们。”
门帘动了动，爷爷一只手撩开门帘，侧着身对站在炕沿边上的姥爷说：“在屋待着吧，看着点桂霞，我跟暮寒先走了。”姥爷固执的跟在爷爷后面，低着头朝着爷爷摆了摆手。他们一前一后的来到了外屋，爷爷走过来牵起我的手，姥爷挪腾着步子把屋门打开。“再来玩，再来玩。”那只小鸟儿在横梁上轻轻地跳着，屋外的两只更是叫的欢快。外面更加热了，扑过来的的风都有了温度，姥爷家的庭院里有一颗果树，上面的小苹果紧紧地抱成一团悬坠在枝头，树下有一个竹编的板凳。姥爷家里的院子没有种上蔬菜，树下的那一大片土地都用来载育雏菊花了。它们全都扬起头，尽情的感受着太阳的光辉，吸纳着太阳给予的滋养。靠近墙下，地上趴着一根白色的塑料水管，上面残余的水珠正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
“行了老徐，你快回屋吧，我出去的时候把大门带上，快，进屋吧。”爷爷说着拍了拍姥爷的肩头，领着我踩着刚才来时的红砖小道出去了。走出大门，爷爷把打开的两扇大门和在一起，从右边拉过插梢缓慢的推进夹箍里。
“爷爷，我不用你背着我了。不过糖果我还是会分给你的，我把里面苹果味儿的都拿给你。”
“好是好，不过我领着你，我们就不能快点到家喽，小崽子。”
“但是……但是你如果还背着我的话，一会儿你肯定还要歇着，那不是更浪费时间吗。”
“哈哈哈，好好好，依你依你，也不知道你都是跟谁学的，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我牵着爷爷的手，在小块石头铺成的路面上跳着，每次落下来当脚心感受到地面上小石头的时候，就会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袭遍全身。我看着爷爷的侧脸，想了想还是不要告诉他了，要不然等我下次不听话的时候他该又有新的方法了。我就这样跳着和爷爷走出了这片区域，沿着一条幽深的小径，我们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老李！暮暮！等一下，等一下！”身后突然传来了姥爷的声音，他大声地叫嚷着。
爷爷转过身，看着正一颠一颠地向我们跑来的姥爷。“老徐，怎么了，出啥事儿了？”爷爷问。
“老李，我想让暮暮在我这儿呆上几天”姥爷喘了口气接着说“我和桂霞都很想他，暮暮在的话，桂霞看着他也就不想徐远了。”
爷爷听完后没说话，他低头看了看牵在手里的我，又看了看姥爷满头的汗水想了一下，叹了口气，“那行，拜托你给我照顾几天，到时候我再来接他”爷爷蹲下来扶着我的肩膀“暮暮啊，你先在这儿陪陪姥姥姥爷好不好，等过两天爷爷再来接你。”我看着爷爷点了点头。他站起身把我的手递给姥爷，“暮暮这会儿饿了，你回去啊先给他找点东西吃，别吃太多要不该肚子疼了。”爷爷把我放到姥爷手里后，点了点我的鼻子说“小崽子，在姥姥家要听话知道吗？让姥爷教你认认字背背故事，我再来的时候要考你的哦。跟爷爷说再见。”我双手搂住蹲在地上的爷爷的脖颈，把头垂在他的右肩上说：“爷爷再见。”爷爷掐着我的胳肢窝，把脸凑过来，在我的脸上刮了一遍才站起来，“行了，老徐，你快领着暮暮回家去吧，我也走了，过几天我再来，记着下次把茶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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