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宽敞的厨房内。
秦子仲正在洗碗池忙活，额头微微出汗。
“喂。”
极其轻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秦子仲转头，视线里，刚上高中且染了大黄毛的小舅子唐晓兵缓缓走来。
他微微抬头，用一张稚嫩却嚣张的脸俯视秦子仲，“你，等会儿去给我扮鬼吓人。”
秦子仲眉头一皱，压根不想搭理这个无礼要求，低下头，继续洗碗。
唐晓兵见状冷笑：“让你扮鬼是抬举你，免得你成天在家好吃懒做良心不安，你应该感谢我。”
“出去！”
秦子仲面色涨红，抓起菜刀横到两人中间。
唐晓兵闪电般缩手，然后瞪向秦子仲，“好啊，你个狗东西，竟然敢对老子伸爪子！”
秦子仲咬牙，把菜刀抬高一分，作势要砍向唐晓兵。
唐晓兵浑身寒毛立起，他连忙转头，眼角余光里，菜刀明晃晃的刀刃飞快放大。
“我草！”
他魂飞魄散，吓趴在地上，正好躲过菜刀，脸色苍白的他连看向秦子仲，舌头打结：“你你你，你疯了，要干什么！”
明晃晃的刀刃再次在他眼中放大。
唐晓兵吓得脸白如纸，一阵阵尿意更是从身下冲到天灵盖，连滚带爬的逃离厨房。
望着小舅子狼狈离去的身影。
秦子仲通红的双眼逐渐恢复清明，放下菜刀，悠长的叹了口气，想要把心里的郁结呼出来。
可惜卡在咽喉不上不下。
“唉。”
摩挲着粗糙的红斑，秦子仲的眼神开始恍惚，正是这块两年前缓慢成型的血色红斑，让自己受尽屈辱。
没有这块红斑该多好？
或许就能够活得像个人了吧。
嘭！
半掩的厨房门被推开，砸到墙上发出巨大响声。
秦子仲下意识望去。
丈母娘林玉兰仿佛踩着火气，飞快走进厨房，脸色冷得吓人，“姓秦的，你要翻天了是不是！”
“我……”秦子仲刚抬头。
“你想用你那张丑陋的脸恶心我吗，还不赶紧挡住，一丁点都不要露出来，我看了反胃，明白吗！”
林玉兰看来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子。
秦子仲咬紧后槽牙，传出低沉而不忿的咯咯响声。
“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了？”林玉兰冰冷的话语里，似乎埋藏了一颗炸弹，随时可能爆炸！
秦子仲低下头，微微抽搐的嘴角化成一抹苦笑，拳头不知不觉握紧，平滑的指甲更是不知何时刺破了手心。
没有痛苦，只有如跗骨之蛆般的悲凉。
躲在林玉兰身后的唐晓兵跳出来，眼神凶狠的看向秦子仲，“妈，打死他，打死这个狗杂种。”
秦子仲微微抬头，让出案板上刀刃闪着寒光的菜刀。
顿时，唐晓兵缩了缩脑袋，将身子彻底缩到林玉兰身后，小声急促道：“妈，你快动手。”
脸色冰冷的林玉兰缓缓抬起手掌。
“妈，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秦子仲眼里流露出悲愤。
“一边是你这个上门丑婿，一边是我亲儿子，你觉得呢？”林玉兰眼里的讥笑溢于言表，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可以给你个机会，让你狡辩。”
“狡辩？”
秦子仲咬牙低沉道，“他唐晓兵要我去扮鬼吓人，一旦传出去，咱们一家肯定被人笑话。”
“笑死老娘了。”林玉兰冷笑，“我看啊，你这个咱们大阳市的笑话，说出这番话才是最大的笑话。
而且，你这张脸真的很欠打！”
林玉兰抬起的巴掌，扇向秦子仲。
秦子仲侧身躲开，鼻息粗重，又是悲哀又是愤怒的道：“我这张脸怎么来的，你不知道吗？
如果不是为了救青青，我会这样吗！”
“那又如何？”林玉兰停手，冷漠看着秦子仲，“治你这张烂脸的钱，谁给的？”
“你给的。”秦子仲点头。
“养你那个孤儿院，三个小孩做手术，三十万的治疗费，谁给的？”
“你给的。”
“你变得不人不鬼，天天窝在家里，吃的穿的，谁给的？”
“你给的。”
“那你有什么资格冲老娘发脾气，啊！”林玉兰眼睛瞪圆，呸了一口，“没用的废物。”
一肚子的憋屈抽空了秦子仲全身的力气。
“你不是有骨气吗？”林玉兰双手怀抱，蔑着秦子仲，“两条路，要么给我儿子帮忙，要么滚出我唐家，选吧。”
嘲弄、冰冷到刺破底线的尖锐声音，回荡耳边。
秦子仲沉默了。
他眼神黯然，为了自己之前资助的那几个孩子，最终缓缓点头。
……
晚十点，郊外废弃仓库。
“等那根‘瘦竹竿’出来，你就给我冒出来吓死他。”
草丛里，唐晓兵小声吩咐秦子仲。
秦子仲低头不语。
唐晓兵扫了眼披头散发形如恶鬼的秦子仲，低哼一声：“事情给你兵哥办漂亮点，不然你知道后果。”
接着，他挺直身子后撤，拉上同伴边退边说：“你这玩意儿能拍下那个混蛋的蠢样吧？”
同伴拍了拍手里的摄像机，笑容灿烂，“兄弟，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高清夜视红外，保证把那傻缺尿湿的裤裆都拍得清清楚楚。”
他回头瞧了眼秦子仲，缩脖子道：“讲真的，我差点被你姐夫的丑逼样吓尿了。”
“不然我能找他？”
两人聊着走远了，埋伏起来。
深沉的夜色，空旷的荒野，死寂的废弃仓库，连虫鸣声都显得格外孤独。
突然，一束强烈的探照灯光从废弃仓库扫出来，来回巡视。
秦子仲的眉头顿时一拧，按下心中疑惑，飞快匍匐下身。
从地面角度，借着光束，秦子仲隐约发现里头的三道身影往外张望，动作十分谨慎。
靠近门边的身影尤其瘦高，是目标无疑。
很快，巡视的探照灯光熄灭了。
又是几分钟过去，头顶的杂草才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他们来了！”
秦子仲屏息。
就在三人走到头顶时，秦子仲飞快蹿起来，就像突兀出现在夜色里的鬼怪。
“我草，什么玩意儿！”
三人齐齐一个哆嗦。
接着，一道强光打到秦子仲脸上。
恍惚间，秦子仲看到反射着刺眼光泽的短刀，以及一小袋一小袋的……面粉？
仅仅片刻，眼前的一切被白光包围。
噗嗤！
腹部一凉。
“老子以为是安保，结果是个神经病。”
“还尼玛扮鬼，这下真成鬼了。”
“龙哥，你看那里是不是摄像机，我草，摄像机跑了！”
“追！”
耳边的声音逐渐模糊。
秦子仲感觉到生命力正在流逝，一点一点的抽空自己，最后无力扑倒在杂草丛生的荒野里。
月光洒下来，秦子仲脸上红斑散发着淡淡的晶莹光芒，它开始收拢。片刻后，芝麻大的猩红嗖地钻入秦子仲左眼，深棕的瞳孔顿时变得橙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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