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月之志

第一章 庞城 领取口令

发布时间:2020-05-22 09:06:04

西大陆,帝国平宁半岛,行省首府勒斯往南一百多公里,有一座人口两万户的港口小城。百年前帝国的一位庞姓将军在这里大败了迦国,为了纪念这位将军,帝国就把这座富庶的小城冠名为庞氏之城。当天气晴朗的时候,归航的海员在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城中高耸的战争之神,一座数十米高的巨大青铜像。它巍然矗立在城南的众神之丘上,右臂高举着直刺云霄的宝剑,威严的注视着眼前的这片湛蓝大海。抵达港口后,沿着大理石梯往上走不远,就是庞城的南门。如今南门外正在兴建一个露天海景的大型温泉浴场,因此多少有些脏乱嘈杂。穿过南门沿着街道继续往上走是庞城的祭祀区,向右转是战争之神所在的众神之丘,向左转是太阳神庙。笔直穿过祭祀区就是庞城开阔的长方形主神广场。广场的东面有一块演说台,其背后是庞城主要的行政机构。演说台正对面,百米开外,是广场西面的主神之庙。主神之庙的两侧是两座拱门,左拱门连接着广场西南祭祀区的太阳神庙,右拱门延伸至毗邻广场西北的大集市。庞城的西门和主神之庙的左拱门之间是一条长约两公里的街道。西门以外是庞城的墓葬区,按照帝国习俗,墓葬区的地位和祭祀区同样高贵。因此庞城权贵富商的住所,基本都位于城西门和主神之庙左拱门之间的这条长街上。主神之庙右拱门背后,除去少部分靠近西门的贵族府邸,大都是普通百姓的居所。演讲台和大集市之间,则是一条贯通庞城南北二门的大街。北门外有庞城卫队的演武所,演武所斜对面是闻名半岛的大竞技场。北门以内,靠东有着城内最奢华的温泉浴场和大剧院,靠西是公共娱乐区域。

在大集市背后,公共娱乐区的四号大街上,来自东大陆的青年月仲和他瘸腿的叔叔经营着一家小小的食肆。食肆的灶台迎着街面,嵌入灶台的三个土瓮里分别装着水,面包和烧鱼肉。一碗水一个铜币,一块面包两个铜币,一块面包加肉五个铜币。店里面是没有位置可以坐的,客人只能带走或者站在店前享用。得益于月仲叔叔独家的腌肉手艺,这家小店自从开业以来生意就很好,二人除了起早贪黑的干活有些苦累,日子到还过得下去。

同每日一样,月仲今天一大早的就出门去港口采购食材。从家里出发,沿着四号大街往下走,右拐就到了主神广场。这时候主神之庙的背后,远处的苏拉火山顶上依然悬着一轮洁白的圆月,淡淡的光芒并没有被东升的旭日所掩盖。这是月仲在庞城最喜欢的一道风景。沿着祭祀区继续往下,海鸥的啼叫声会渐渐清晰,偶尔还夹杂着些微的海浪声。但一定要出了南门,才会在绿叶缝隙间,若隐若现可看到波光粼粼的大海。

“德叔,早啊!”月仲走到了港口一个船家处。“今天的鯖魚挺大个的啊!还剩几条,都给我吧!”

鯖魚极易腐坏,腥味又重,整个庞城,只有月仲的叔叔知道怎么料理。

“死瘸子最近怎么样啊?他好久没来找我喝酒了。”德叔是一个满脸皱纹的中年渔夫,暗红粗糙的皮肤,蓬松的棕色卷发,厚厚的手茧。他是月仲叔叔的好友,住在庞城附件的渔村里。

“德叔,你看门边那个,这么多工人,都是生意。”月仲指了指南门外那个半成的温泉浴池。托那些外来泥瓦匠的福,这些日子,月仲家的食肆能多卖不少铜币。

“那不行,你得帮帮你莉姐!”德叔微笑着露出满口烂牙,一把抓住月仲的肩膀,把嘴凑到月仲耳边,悄悄说道。

月仲一直觉得德叔可能是一只鲭鱼变的,不然真的无法解释为什么他身上会有那么重的腥臭味!他努力挣脱了德叔铁钳一样的右手。

“德叔,我看广场那里演讲台在做装饰,像是要迎接使团,如果到时候封城的话,我就撺掇我叔去找莉姐!”

“你这么说,我捕鱼的时候是看到有一艘不太一样的海船往勒斯方向去了,像是东大陆来的。”

“东大陆的,他们来庞城做什么?”

“管他的呢,记得你莉姐的事,这才重要!还有,七月节,别忘了!”

“知道了!!先走了啊!”

在港口买完鲭鱼后,月仲回到大集市又买了一筐土豆。带着这两样食材,月仲径直向食肆走去。远远的,他就看到了自家烟囱飘起的炊烟。

“叔!回来了!”

月仲的叔叔是一个精壮的汉子,中等身材,右眼靠近太阳穴附件有一处浅浅的刀痕,一直划到了耳廓下方。他正一瘸一拐的卸了门板准备开店。

“臭小子,怎么这么久!”

“叔,集市没有茴香,找了半天,下午我再去港口看看,说会有船从迦国过来。”月仲把装鱼和土豆的竹筐放在了灶台后,换手拿扁担挑起两个水桶又往外走。庞城有修建水渠从苏拉火山上引泉水入城,城中也有多处水井,但月仲的叔叔坚持要使用河水来处理食材,所以月仲每日也得去北门外的佩河支流打水。

“对了,叔,德叔让我带话,约你喝酒啊,还有莉姐——”

“打你的水去,别墨迹!”

“好嘞!”月仲迈着奇怪的步伐出了门。这是他叔叔的要求,去挑水的时候必须要踩着路上某些石头走。小时候他偷懒被逮住没少挨揍,随着年龄增长,倒也就习惯了。就是两个水桶不知为何,感觉每年都会更沉一点。

“仲!”北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青年,碧眼长耳,鼻梁高挺,嘴唇肥厚,脸上还有不少雀斑。他身穿庞城卫士的银甲,一头红发和月仲的一头黑发一样,在人群中显得十分扎眼。

“穆!调来守北门了?”月仲的个子只到穆的肩膀。穆是来自帝国北方的蛮族孤儿,比月仲大几岁。他和月仲在四号大街毗邻而居。小时候两人总是合力对抗那些想要欺负他们的本地小孩。

“竞技场马上要开放了,你知道,整个庞城,只有我这铁拳才镇的住这北门啊”穆自豪的晃了晃自己硕大的拳头。

庞城之中,除了青铜巨像,最著名的建筑就是北门外这个露天的圆形竞技场了。整个场馆可以容纳一千名观众,比行省首府勒斯的主竞技场还大。每到开放的时候,都是人山人海,其中自然会掺杂些有闹事的醉汉,和趁乱行窃的蟊贼。

“是了是了,您老那是铁拳镇北门,庞城头上一把正义的铁锤!”月仲用蹩脚的曼尔语揶揄了穆一番。曼尔语是穆的家乡话,月仲跟着穆学过一点。穆却显得很享受,他喜欢别人称他为正义的铁锤。

两人又吹了好一会儿牛,月仲才挑着水桶出了北门。当月仲挑好两桶水急匆匆的回到竞技场的时候,日头已经越过了青铜神像。

“您好!”月仲停下了脚步。银铃般的声音从竞技场方向传来,说的是东大陆南部皇朝的官话。来到西大陆后这是月仲第一次听到。

他回头看去,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正站在竞技场旁。她头戴金色锥帽,一身银灰色窄袖衣,搭配着正面开叉的石榴裙,背着一把紫衫木长弓,腰间围了一圈紫黑色的马鞭。这样奇异的装束,加上一头乌黑的长发,站在庞城中,真的比青铜神像和竞技场都更显眼。然而他刚才居然完全没有发现,太阳神保佑,他是不是眼瞎了。

“异乡的挑水人,是你吧?”少女嘴角挂在两个甜甜的酒窝,好奇的上下打量着他。

“什么的什么人?”月仲有点迷惑,什么时候自己背后有了这么个称号。

“我复姓司马,名唤佳楠,佳楠你知道吗?就是上好的楠木,有栋梁之才的意思。”少女伸手摸了一下月仲肩头的扁担。

“您有什么事?”月仲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自己身上全是鱼腥味,他怕熏到这位姑娘。

“我听说,在庞城的竞技场外,每日早晨都会有个奇怪的东陆人挑着水桶跑来跑去,没想到还真是。。。你叫什么名字?”

“啊?啊!姑娘您好,我叫月仲,月亮的月,伯仲的仲。”

“行吧,都是东陆人,小仲,放下你的扁担,先跟我逛一逛这个城市吧”

“那不行,扁担水桶不能放这,会丢。”

“。。。那你就继续扛着吧,走,跟我说说那个青铜像。”司马佳楠的声音温柔又不容反驳,月仲只得挑起扁担跟她向北门走去。

“等等,你需要市民证,不然进不去的。”月仲在后面提醒到。

司马佳楠也不理会,从腰间掏了块银牌给守门的穆。月仲紧跟着司马佳楠进了城,他能感到,不止是穆,所有街上的行人,都在满脸诧异的看着这个姑娘。

“快说说,那个青铜像到底是干什么的,是火炮台么?”司马佳楠却全不在意,伸手指了指远处。

“火炮台?不是的,那是战争之神的雕塑。百年前在这里帝国和迦国爆发了一场大战,迦国出动了一千艘战船和两万战士,准备突袭勒斯,然后北上拿下帝都。但是一位姓庞的将军在这里扰乱了迦国的计划。他率领不到一百艘的战船和两千卫士在这里和敌人血战。眼看就要全军覆没,战争之神却召唤了苏拉的火妖王,用熊熊的烈焰帮助将军燃尽了迦国人的军队。

“所以这就只是一个雕塑?那把巨剑呢,是什么特别的城防工具吗?”

“不是的,那把剑也是雕塑的一部分,就是通过这把剑,战争之神才能召唤火妖王。”

“那这个雕塑有什么用?”

“这座雕塑可以提醒所有觊觎庞城的敌人,庞城有着战争之神的加护。”

“震慑敌人么?西大陆可真有意思,所以他们相信,一尊几十米高的雕塑,会比一座几十米高的火炮台更实用?”

“相比火妖王的岩浆,火炮台真的不算什么。您从入城之前就一直在关注着这座神像,不也证明了在您心里对它怀着敬畏吗?”

“恰恰相反,我只是有些吃惊,这里的城墙不足五米,一座神像却有几十米,若是炮台也就罢了,居然就只是个雕塑,东大陆可不会有这么华而不实的东西。”

幸好他们用的是南部皇朝官话,不然被骄傲的庞城人听懂了,月仲真怕这姑娘出不了城。

“行吧,就到这,你去把这封信交给你叔叔,告辞了”月仲更加诧异了,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东陆小丫头居然认识他叔叔。

“姑娘,南门外是港口!没有路的”月仲回过神来喊了一嗓子。见那个姑娘越走越远,也不理他,这肩上的水也沉,就赶紧掉头回去了。

司马佳楠慢慢往下走到了南门港口,登上了停泊在岸边的一艘南部皇朝官船。西大陆的近海,多用的尖头的三角帆或者桨帆船。东大陆的,则是平头的四角帆居多,这艘四角帆船旗子上还秀了司马二字,甚是好认。

“楠哥儿,玩的怎么样啊?你说你要在这里下船,还不要人陪,这大半天的,真是担心死我老婆子了。下次可不行了啊!”船头一个中年老妈子正在焦急的等着她

“有劳刘妈担心了,告诉船家我们去勒斯吧。对了,回程的时候记得给我挑几个护卫,我看那苏拉火山也挺好看的,我要上去看看。”司马佳楠笑盈盈的挽着刘妈进了舱内。

官船慢慢的驶离了庞城内湾,借着风力,不一会儿就消逝在了海平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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