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刚把所有的灯光都开到了最大,照得墙壁雪白雪白的。
我们赶到的时候,方刚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坐在床上瑟瑟发抖。
见面之后,方刚紧紧的拉住我的手,小心翼翼的指着窗口:“那里,就是那里。”
我走过去看了一眼,地上赫然一摊血迹。
于歌蹲下来用手指探了一下,只觉一股彻骨的寒意从手指传来。
‘嗤’的一声,血迹迅速汽化消失,于歌打了个寒噤后退几步。
我扶住于歌:“你胆儿是真大,情况不明就伸手去试探。”
“正因为情况不明,在第一时间探明真相就是警察的职责。”于歌回到。
我淡淡到:“你是个好警察,就是刻板了些。”
“其实根本不用试探,这血迹是胡龙华怨气的一种表现形式,他刚才的确来过。”
“怨气遇上你的阳刚之气,而你又不是怨主,自然就消失不见了。”
方刚再次抓紧我的胳膊,整个身体都往我身上靠:“封先生,救救我,一定要救救我。”
我拉着方刚坐下:“来来来,我们先搞清楚一些情况。”
“封先生,我知道的都说了。”方刚的嘴巴有些不受控制,说话的时候牙齿不停的撞击。
“我不是问车祸的情况,”我淡淡到:“我想问刚刚胡龙华是怎么出现的。”
方刚瞪大眼睛思虑一下,断断续续说到:“差不多一两个小时前吧,我正睡觉呢。”
“睡着睡着被冻醒了,我想拿个被子,蓦地却看到窗口有个人影。”
“我以为是小偷,借着床头灯的光亮看清楚,那人没有头,身上到处插满玻璃碎片,碎片上不停往外冒血。”
“我吓得拿起手机跳下床拼命往外跑,好在胡龙华没有跟来,我赶紧给你打了电话。”
“打完电话我发现自己就穿了条短裤,不得不折返,好在胡龙华已经消失了,所以我就坐在宿舍等你们。”
我微微皱眉:“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胡龙华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定然是你们有什么没化解开。”
方刚连连摆手:“我绝对没有得罪胡龙华。”
顿了一下,方刚换了语气:“不过胡龙华这人有些小心眼,也许他误会了什么。”
一旁的于歌又插了一句:“胡龙华出现之后就一直站在那里,一句话没说?”
我笑到:“他连脑袋都没有,用什么说话?”
于歌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没有接话。
我接着说到:“如果你没有得罪过胡龙华,而且他出现之后没伤害你,那就还有一种可能,他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方刚随即拍起胸脯:“胡龙华已经不在了,如果能够有什么帮到他的,就算倾家荡产我也在所不惜。”
我稍作思虑:“那就为胡龙华招魂吧,看他到底需要什么。”
“啊?还要招魂?”方刚有些为难。
“如果你自认没有得罪过胡龙华,即便招来他也不会为难你的。”
天一亮,我们便着手准备招魂物品。
胡龙华尸身上的残片一块,公鸡血,孕妇胎血沾在一扎黄纸上。蓝色纸剪成人的形状,头部画上近似胡龙华的五官,写上胡龙华的生辰八字,点燃引魂灯,我便准备招魂。
招魂之前,我再次与方刚确认:“除了你认为的胡龙华小心眼之外,你们的确没有别的过节?”
方刚说到:“一起上班的同事,能有多大过节?”
虽然说得轻松,但方刚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偷偷准备了一把大砍刀。
时辰一到,我用青砖压住蓝纸人,将沾有三血的黄纸点燃,扔在浸湿的蓝纸人上,幽幽的念起了咒语:“荡荡游魂,何处留存,怨魂降临,诸鬼退散,胡龙华魂兮归来。”
“胡龙华,魂兮归来。”
不一会儿,蓝纸人开始轻微晃动,我继续幽幽叫着:“胡龙华,魂兮归来。”
蓝纸人晃动的频率变大,慢慢飘了起来,青砖顺着纸人的腿翻滚。
方刚瞪大眼睛,下意识的将手伸往背后藏着的刀。
于歌倒是见惯了我的各种施法,眼观鼻鼻观心坐着不动。
引魂灯火苗大炽,薄薄的一片蓝纸人完全站了起来,整个房间的温度迅速下降到冰点。
蓝纸人站起之后,因为太薄太细,颈部支撑不了头部的重量,整个脑袋耷拉下来,身体各处不停往外淌血。
“还我头来。”
还未等我开口,蓝纸人耷拉的脑袋传出来自九幽的嘶吼,就连于歌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而方刚紧握着大砍刀,全身不停颤抖,牙齿撞击得咯咯作响。
“还我头来。”蓝纸人再次大喝,朝方刚走去。
虽然额上青筋暴露,但方刚此时根本站不起来,只能瞳仁急剧收缩,看着纸人过来。
“胡龙华,”我大喝一声:“除了人头,你还有没有其他诉求,说了我们一并办理,也好让你安渡忘川河。”
蓝纸人回头看了我一眼,继续朝方刚喝到:“还我头来,还我头来。”
我又喝到:“胡龙华,临死前你有没有见过厢货车?”
这一次蓝纸人根本没回头,伸出薄薄的纸片胳膊要掐方刚的喉咙:“还我头来。”
我抓起引魂灯朝蓝纸人扔过去,蓝纸人迅速着火,屋子里回荡起一声惨叫。
惨叫过后,蓝纸人晃晃悠悠倒在地上,化成灰烬,屋里的温度回升起来。
“封先生,”方刚的脸部肌肉有些不受控制,抽搐着问到:“你杀死胡龙华的鬼魂了吗?”
我摇摇头:“我是渡河人,不可能随意杀死鬼魂的,只是将他赶走了。不过刚才胡龙华的诉求你也听清楚了,得把他的头还原。”
于歌起身到:“胡龙华的尸身和脑袋都在殡仪馆存着,请个入殓师给他还原吧。”
掉了的人头,并不是缝在一起就行。
三人一起去了殡仪馆,胡龙华的尸体其实和人头在一个冰棺里。
请了入殓师将人头和尸体缝在一起之后,我用渡河人特有的符咒做法,让怨魂的人头去找到身体,同时通知鬼差去拿胡龙华的怨魂。
肇事逃逸的刘华云已经得到了惩罚,身首也已合一,想必胡龙华的怨气消散,能够安心渡过忘川河了吧。
解决了胡龙华,我和于歌依旧在出事路段巡逻,希望能找到厢货的蛛丝马迹。
因为于歌的建议,现在对渣土车进行重点整治,导致所有渣土车都不敢上路。
没了渣土车之后,路上变得更安静了。
多日都没有收获,我开始怀疑所谓厢货里有童子咧嘴在笑,是不是有些人恶作剧,为了防止后面的人开远光,在车上贴了吓人的贴纸。
来回在路上巡逻到凌晨三点多,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有车经过,我提议到:“于歌,咱们先回去歇着吧。”
“不行,”于歌拒绝到:“必须保证在这个路段行车的安全,至少要到五点。”
“三点多了,哪还会有车?”
正说着的时候,前面的雾霭中有人影晃动,而我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接听之后还未等我开口,听筒里便传出方刚的哭喊:“封先生,救命,救命啊。”
“你在哪?”
“在我出车祸的地方。”
出车祸的地方?不就是前面人影晃动的地方吗?
我踩了一脚油门赶过去,只见路边的防护林里摆了个法坛,有个年轻后生穿着黄色法袍仰面朝天七孔流血倒在法坛上,而方刚靠在法坛桌角坐在地上,紧紧抱着后生的腿。
林中传出有人念咒的声音,咒语还未念完,便惨叫一声飞了出来,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于歌连忙走过去看情况。
我走到方刚跟前问到:“方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方刚扔了手机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封先生,是胡龙华,他没去忘川河,缠上我了,我请了法师,”
“啊,”说了一半,方刚忽地惊叫一声,双脚不停在地上蹬,身体连连后退。
后背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意,毫无防备的我暗暗用双手拇指指甲盖刺破中指。
“还我命来。”还是那声来自九幽的呼喊。
我忽地倒地转身,双手弹指神通弹出去,集聚的纯阳血滴不偏不倚正中背后怨魂的双眼。
怨魂悬浮在地上,惨叫着双手不停乱抓乱打,身上插满玻璃塑胶碎片,碎片上滴滴答答的流着血,脖子处有一圈黄色的印记,惨白的脸,不是胡龙华还有谁?
我一把抓住准备逃跑的方刚:“你踏马的老实交代,是不是做了对不起胡龙华的事?”
“没有,没有,我没有。”方刚不停狡辩。
“你少骗我了,”我厉声到:“不然的话为什么撞他的刘华云遭了报应,他还这么大怨气?”
方刚欲挣脱我逃跑:“我什么都没干。”
我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送你两句话,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要想活命,老实交代,不然就算你逃得了今晚,也逃不了明晚。”
方刚迟疑了一下,嗫嚅到:“那天撞车的时候,渣土车是正面撞来的,即将撞车的时候,我,我下意识猛打了一下方向盘,所以,所以渣土车撞到了副驾那边。”
“你大爷的。”我愤怒的骂到。
方刚大声解释到:“生死存亡的时候,谁不想保自己的命?”
挣扎中的胡龙华怨魂听到这话,咆哮着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