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门祖师

第六章 拜师学艺门前拒,扬言断路不善终

发布时间:2021-03-20 19:23:46

老人们常说:“宁过平凡日,不走阴阳道。”

端公是个遭人嫌弃的职业,又是一个人们离不开的职业,无论在什么年代,这个特殊的职业都充满了争议,却又成为一些人强烈追求的信仰。又或许说,那样的年代,神化论终究是人们生活的乐趣,或是核心的一部分。

爷爷的师父是谁,又是什么门派,没人知道,但人们相信爷爷能够带来平安吉祥,这种信任不仅是在主持道场的事情上,生活中遇上的小事,也会向爷爷讨教平灾之法。显然,爷爷是白云山最受欢迎的端公,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招来嫉妒,甚至是灾难。

村子里一位年轻的端公高强来拜师,他的父亲高德富也来了。

高德富原在管理区当过领导,德高望重,与父亲又是表亲,高强结婚的第二年就跟随郑顺利的父亲郑有才学艺,三年后出师,如今郑有才死了三年,高强也算是守孝完成,可以另行拜师。

路人皆知,高强之所以拜爷爷为师,是想单独接活。白事的道场难做,有的人家一做就是七天,利是钱太少,又是同村的,邻里间帮个人情,何况高强一直依靠郑家,虽然是出了师,但得跟着郑顺利才有饭吃,一桩白事的道场做下来,郑顺利有十块,高强最多拿到五块。相比之下,棺亲的道场就简单得多,只是一个晚上,主事的先生至少可以拿到十二块,还有两包烟,客气的人家还会将祭祀用的牛羊分配。

高强的话不多,他的父亲能说会道,院子里全是他的声音。

“老弟,咱们都这把年龄了,说不定哪天就入了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能过一天算一天,我工作的时候,也没好好珍惜,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才上不去,,我常对高强说,为人处事,莫与人斗气,一定要圆滑,要广交良师益友,多学多看,不是我说,那郑有才会什么,经文都念不清楚,小学二年级,能识什么字,跟着他能学到什么东西,再说了,出师另立门户,凭着我这张老脸,还接不到活,郑顺利不同意,说高强太年轻,得跟着他七年,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咱们高强得替他当七年的长工,跟师学艺,学一门手艺,那就是和来养家糊口的,咱们跟着郑家六年,跑了多少地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爷爷拒绝收高强为徒,原因是不能坏了这一行的规矩。

“表哥,你能带高强来,我很高兴,但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郑顺利在世的时候叫我一声花先生,我也得叫他一声郑先生,不管他的道场做得好不好,咱们都是同行,同行之间就得有个规矩,有个尊重,高强拜了郑先生为师,要再拜我为师,我与这郑家就结仇了,干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结仇,道理你比我还懂,再有,我这几年接的都是水活,高强这么年轻,也不适合干这种活,真要接,也要过了五十。”

高家父子走时,一脸寒霜,早在之前,高家就托人说过情,这一次高德富亲自上门,吃了闭门羹,心里定然不是滋味。

没过几天,董长贵带来了个坏消息。

高家与黄家结了亲。

黄牛子被外面的媒公骗,仍然坚持将女儿嫁出去,刚好高家的远房亲戚也是单身,于是一牵线,事情就成了,高家托董长贵说媒,董长贵找黄牛子一说,事情就成了,但高家要让高强来主持仪式,董长贵心里没底,就来找爷爷。

“他虽然是出了师,但太年轻了,又不是干这一行的,黄牛子想请你来帮忙,但高家不愿意,还指名道姓的说,这白云山的道场,又不是只有花天成能办,阴阳两条路,各走各的路,谁要断了路,子孙自绝福。”

“这话是谁说的?”

“还能有谁,高德富说的,大哥,我不知道高家来拜师的事,我要知道,我就不会接这活。”

“不关你的事,高德富把话说绝了,大不了以后我不办这事了。”

“那可不行,凭什么啊,这事一直都是你办的,这后生要办,凭本事就行了,对不对?”

“理是这个理,可争来争去,面子里子都伤了,犯不着,以后你们都跟着高家干不就行了。”

“这是什么话,我不就没先和你知会,收了高家的人情,大不了把这钱退了。”

“你傻啊,退什么钱,我与那高德富有血缘关系,他想让高强来做这道场,我不收他为徒,也不能挡着人家,他也跟着郑先生学了三年,跑了三年的期,干这事也能成,再说了,也没什么讲究不是。”

“大哥,你这么一说,兄弟们可就憋屈了,怕什么啊,那高德富以前是领导,现在狗屁不是。”

“不是怕谁不怕谁,咱们干这事,求的是太平,结太多的仇没意思。”

董长贵走后,八仙们都来了,大家愤愤不平,却又拿不出主意,特别老黄,当他被叔叔安排给堂妹吹号子时,心里别提有多难受,想当初要不是爷爷做主找出外来的媒公,黄家的风水早就破了,现在倒好,高家和黄家把所有人都请了,唯独没有请端公。

爷爷从来不争强斗胜,他并不责怪黄牛子,这件事的缘由他十分清楚,高家来势汹汹,在拒绝高强的那天,爷爷就做好了金盆洗手的准备,他安慰着八仙们,给了不少忠告。

送走了所有人,爷爷坐在屋檐下抽着大烟袋,我则端着茶放在板凳上,爷爷摸着我的头,笑眯眯地看着我。

“爷,我想当端公。”

“你不是怕死人吗,怎么又想当端公了?”

“当端公有搞头,能有好多的手下。”

“哟,想当大哥啊,我告诉你,大哥可没那么好当,我这个大哥啊,快当不成喽。”

“是不是高家的人要抢你的位置?”

“小总管,想什么呢,大哥的位置,哪是说抢就能抢的,干我们这行啊,修行先修身,自个儿道理都想不明白,还给别人安什么忧,我年龄大了,总得有人来干这事,有人来干是件好事,我们也应该退位让贤了。”

“大家都不想帮高家,说高家坏。”

“好与坏,谁能说清楚,办这件事,本来就是一件说不清楚的事,花瑞,你长大了一定要好好的读书,考上大学,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这端公的活,你干不了,也不能干。”

“为什么啊,你收我为徒弟,我一定比你干得好。”

“阴路上走多了,会给子孙后代带来麻烦,我现在十分后悔,要是当初学木匠,至少也能为儿孙多建点房。”

“爷,你是不是真能看见鬼?”

“世上哪有什么鬼,这不都是人分的嘛,爷爷我是端公,董长贵是媒公,谢三嫂是媒婆……”

我不明白,为什么爷爷会在与高家的战争中退缩,或许他真的老了,但他的话充满了哲理,让我不再害怕黑夜,不再害怕牛鬼蛇神,从而对端公这个行业充满了更加浓厚的兴趣。

事实上,爷爷无比的失落,他独自一人在地里干活,脸上再无那种披上法衣时的振奋,眼睛里也再无那种震慑鬼神的光芒,他就像一个绝望的农夫,有气无力地挥舞着锄头,几只松鼠在树上来回地窜动着,似乎是在围观爷爷的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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