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会就是几间砖瓦房,里面摆了些桌椅板凳,墙上贴着宣传海报,看上去就好像是村民们的文化娱乐室。
有几个人正聚在里面,打牌的打牌,嗑瓜子的嗑瓜子。
通过王军的一一介绍我才知道,这些“叔叔婶婶”们都是我们家的亲戚,可惜我对他们基本没什么印象。
不过话说回来,在这么个闭塞的小村子里,谁家还不沾点亲带点故的呢。
我都大学毕业好几年了,这村里的老人见了面还在夸我长高之类的。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没问我收入多少,有没有女朋友,否则我就难堪了。
我原本还想试着跟他们套几句近乎,可惜彼此敷衍了几句之后双方就再没什么话可说了。
吃过王军让人给我弄的方便面,我独自一个人坐在角落里。
眼见没人理会我,我也懒得没话找话,就靠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逝者走了之后家属是要为其守夜的。
以前的规矩是守夜三天,不过现在就没这么多讲究了,基本上也就守一晚上,毕竟大家都很忙,哪有这么多时间耗在这种事情上面。
一般来说守灵之人应该和逝者处于同一屋檐下,至少也是隔壁或者临屋。
据说人死后三魂就分开了,一魂入地府,一魂留在尸身里,还有一魂守在灵位旁。
家人都守在身边逝者才能心安的离去。
现在倒好,我们这些人跑到几十米外的村委会来,也不知道爷爷见了能不能安心。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有意无意的听着旁边那些亲戚们的聊天。他们用的是我们本地的方言,什么“仙北仙刀”的,这种话我已经说不利索了,但听还是能听得明白的。
这些人聊天的主题自然是我爷爷,说的很多都是我爷爷年轻时的逸闻轶事,说得神乎其神有鼻子有眼。
说着说着就有人感慨人情冷暖,说老爷子年轻时帮过这么多人,很多人还是达官显贵,没想到现在人走茶凉,这些人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又有人提到自从我出生之后,爷爷就没再没帮人看过事,似乎是替他惋惜,白白浪费了这门挣钱的“手艺”。
根据他们的说法,爷爷似乎早就预料到自己大限将至。
大家都很奇怪老爷子一直没病没灾的身体倍儿棒,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而且在逝世前还对身边的人说不要告诉我,听那意思是不想我回来。
我不明所以呢,村委会的门被打开了,王军领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走了进来。
两人径直来到我的面前,王军用一种夸张的语气向我介绍道“这位的钱老板,在县里做房地产生意的,这一次你爷爷的丧葬费全都是这位钱老板出的,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那钱老板呵呵一笑,连说“小意思小意思。”还说什么和我爷爷有缘,这是他为老人家尽的一点心意。
我虽然很多年没回来了,但这钱老板还是听说过的。
据说这人是县里的首富,县城里十层以上的商品房一半都是他名下公司建的,可以说富得流油。
只是不知道这种人怎么会和爷爷扯上关系的。
那钱老板和我客气了几句,话锋一转急不可耐的就问我“小周啊,你爷爷的观气之术你学的怎么样?当年钱叔叔就是靠着你爷爷的观气发的家呀。”
“什么观气之术?我没听说过呀。”我丈二靓仔摸不着头脑。
那钱老板脸色一变“怎么,你爷爷的本事没交给你吗?”
我摇了摇头,老实说道“我不是道士,我父母去世后我就外出求学了,我爷爷的那些本事我一样都不会。”
那钱老板的脸皮子明显的抽搐了一下,他转头对王军说道“先这样吧,我还有点事要赶回去,明天就不过来了。”说完也不等王军回答便拂袖而去。
王军赶紧追了出去,看那样子就跟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似的。
等他回来的时候铁青着脸,把一个玻璃瓶子扔到我的面前“去,给你爷爷的长明灯添点油去!”
看那样子很不高兴。
我点了点头接过了玻璃瓶子,回村之后我还没有看过爷爷,于情于理我都该去见爷爷一面的。
此时月上枝头夜风阵阵,说我一点都不怕那是骗人的。
不过转念一想,这茅屋里的人是我的亲爷爷,他还能害我不成?
于是我给自己壮了壮胆,迈开大步朝着茅屋走了过去。
来到屋前,我大声的喊了一句“爷爷,我回来啦。”说完就伸手去推面前的木门。
“诶~”的一声传来,着实吓了我一跳。
等我反应过来才发现,那是木门发出的吱呀声,只是不知道怎么听上去像是有人在回答。
我定了定心神环顾四周,发现这茅屋内的情景还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都在我记忆中的地方,似乎从来就没有移动过。
爷爷的遗体摆放在屋子正中的位置,从头到脚盖着一张麻布白毡。
除此之外屋里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熟悉的环境和眼前的亲人终于让我放松了下来,迈步来到了爷爷跟前。
在爷爷的头顶上方竖着三支香,按老人的说法这预示着人的三魂。
爷爷的脚下则摆着一盏长明灯,据传刘伯温入武侯墓,眼见诸葛亮脚下明灯将灭,却在灯旁留有一字条,上书:老刘老刘,加油加油。
一张字条如何保存数百年暂且不论,至少这为先人长辈给长明灯添油以示尊重的习俗算是保留了下来。
我在爷爷的头顶上插了三柱新香,又往他脚下的长明灯添满了油,这才恭恭敬敬的给他老人家磕了三个头。
等我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猛的瞪大了眼睛,惊得手脚冰凉。
不知道什么时候爷爷竟然坐了起来,此时正抬起一只手指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