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邺城都处在一个巨大的风水连局中?
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被袁青山这番话震得头皮发麻。
风水术分先后,有三层境界。
寻常风水,以私家院落为局,借卦位驱邪避凶。
后天风水,以地势脉络为局,引势能攀高走财。
先天风水,以天地为局,拘龙脉睥睨众生,恩泽子孙后代。
要真有人能以天地为局,龙脉为引,把整个邺城包罗在风水连局中,那当惊为天人。
我心里升起一个可怕的猜想。
“这个人该不会是我爷爷吧?”
袁青山听了直接笑出声。
“你当鬼老头是神仙啊?”他说:“要论风水,他还当不得第一人。”
听袁青山这么说,我有些不爽,在我心里,爷爷就是神仙。
但人外有人,来邺城这几天,我像井底蛙一样见识了更广阔的世界。
未来路在脚下,我当收敛锋芒。
见我沉默,袁青山反倒来劲,他挑眉激我:“哟,不说了?”
我懒得理他,但心里却对邺城的地势脉络产生了强烈兴趣。
先不说袁青山会不会守信,光是勘透一座城市地脉本身就是一件对我很有裨益的事。
不过这将是一个浩大的工程,给黎家大院勘探山脉走向就用了大半天时间,勘测出整条地脉就更别说了,那扩大到整座城市呢?没法想。
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
想明白这个道理后,我索性不急了。
当下第一步,在邺城站稳脚跟。
诶等等。
我捡起袁青山丢在桌子上的那块木牌,不禁笑出来。
袁青山见我这么不怀好意的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要干嘛?”
“刚刚听你说,这活爱谁干谁干去?”我也摩挲着那块木牌,打量起他。
袁青山被我盯得毛骨悚然,身子往后挪了挪:“是的,咋了?”
“这么说在邺城等我也是鬼手神卦安排得咯?负责保护我的安全,嗯,说得好听,也是任务吧?”
我说完,袁青山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用别开生面来形容。
“啊呀我说你……”他指着我:“你你你……”
‘你’到最后只有一句:“道爷认栽,鬼手神卦的孙子果然也是个人精。”
我笑着把牌子丢给他:“承让。”
他嘴上说着谁爱干谁干,却还是下意识抓住木牌,沉寂片刻后,他昂起头:“确切地说这不是任务,而是一笔债,我们袁家……欠你们李家的债。”
债?
这我倒是头一次听说,里面有故事啊。
袁青山问:“你就不好奇怎么一回事?”
我摇摇头:“反正你也不会说。”
他又点起烟,狠狠嘬了一口。
“希望等你知道的时候,债已经还完了。”
说完,他把那块木牌放进抽屉,看他神色,像是把一些回忆,也放了进去。
合上抽屉,他像换了个人。
“走吧。”他过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跟着袁青山参观了他这间铺子。
安魂堂,顾名思义,安魂定魄之所。
袁青山是个道士,主营业务嘛,无非那老三样,招安灭。
即招魂、安魂、灭魄。
镇杀黄三妹就属于‘灭魄’业务。
我转了一圈,发现在百岁街上,像袁青山这样的铺子只有两家,几乎都是门可罗雀,远不如那些白事生意和算命摊子来的火热。
据袁青山说,生意都来自于老顾客介绍,现代社会贯彻科学发展,这些老手艺属于迷信一类了。
“但来这条街的人,他们信。”
袁青山指着那些来往人群,天色渐晚,人群愈密。
“早点休息吧。”他说:“明天有一单生意,你跟着一起。”
当晚,我宿在安魂堂。
袁青山这间铺子后面有两间平房,他收拾了一间出来,环境是没有黎家大院的别墅好,但让人更踏实。
邺城给我最大的感觉就是更吵了,即使是深夜,外面也能听到各种声音。
不嫌丢人的说,我现在脑子里想的是江婧衣。
黄皮子的警告令我十分不安,我想起她给我留过一个联系方式,那两千块钱现在还躺在行李箱。
辗转反侧好一会,我实在没忍住,就通过那个联系方式添加了她社交账号好友。
很快,验证通过。
江婧衣:你是?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回复什么,最后鬼使神差地摁了个视频通话。
毫无疑问,被拒绝了。
江婧衣:你是谁?不说话删了。
在黎瑛那学了大半天怎么操作这玩意,现在回个消息竟然手忙脚乱。
越是急,我打字的速度就越慢,就在我心慌的时候,她又发来一条信息:李尧?
瞬间,我感觉浑身压力都被卸掉了,删去那几个别扭的字眼,我回了一个‘嗯’过去。
刚发送出去,江婧衣就对我发起了视频通话请求。
屏幕上很快出现我们俩的脸,她应该刚洗完澡,穿着是一件比较粉嫩的睡衣。
看见是我之后,江婧衣脸上也是诧异,像老朋友一样跟我打了声招呼,问我是不是找到住的地方了。
我说自己在一个远房亲戚这刚安顿下来,她问了一些细节,我又不好全交代,只能挑挑拣拣,隐去这几天在黎家的经历。
一番闲聊过后我问她怎么猜出是我的。
“这个号码没几个人知道,我一想应该是你安顿好了。”说完她问我:“李尧,这么晚你找我有事吗,是不是钱花完了?你把支付……”
“啊不是,你别误会。”我赶紧打断她的话:“只是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想跟你说声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江婧衣‘噗’的一声笑出来:“这么突然?”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胡扯最近黄历不好,让她不要一个人外出,如果方便的话,最好我们两个能见一面,我可以当面给她……
我还没说完,江婧衣忽然正色道:“李尧,你知道我们是可以做朋友的吧?”
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又说:“你要是想跟我见面的话就要说跟我见面,什么黄历不好这些以后不要说了好吗?我们都知道那是迷信,还有我不知道你那个远房亲戚是做什么的,但如果你想在邺城生活下去,就要找一份正经工作,做神棍是没有前途的。”
做神棍是没有前途的?
怎么感觉跟我预想得有些不一样,误会了呀这是。
我赶紧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好了,我要去休息了,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说完,江婧衣直接挂了电话。
得,本来我还挺开心,现在办砸了。
其实江婧衣的反应很正常,城里人是不怎么迷信,但她是江家人,江家人不该觉得那是迷信。
二十年,江家借风水翻天覆地,现在说什么迷信,那等于是吃完饭,把锅给砸了。
跟黎家一样,我觉得江家也有猫腻,江婧衣不像是在敷衍我,她就是不想听我说那些乱力怪神的东西。
看来真相,要我自己去寻找了。
抱着这个疑问,我一宿没睡,好在打坐冥想也能为我恢复精力。
翌日一早,袁青山拎着早餐过来敲门。
昨天我们约好了,今天一起出活。
据他说今天这家闹鬼了,非要我跟着去看看热闹不可。
笑话,这年头哪有鬼,当阴差不干活的啊。
不过要出发的时候我问他:“你喊我去干啥?总不能看风水吧。”
袁青山神秘一笑:“跟风水没关系,主要是想你看看热闹。”
看热闹?行,继续卖关子,我看他能卖到什么时候。
袁青山开车,我坐在后排,但这车越开越不对劲,往郊区开不说,最后还拐进了去江家庄园那条省道。
最终,车子停在了江家庄园门口。
“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我坐在车里,久久没缓过神,江家闹鬼了?
“开什么玩笑。”袁青山说。
后视镜里我看到他搁那贱兮兮地笑:“说了带你来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