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我重新出现在病房内。
父亲不着痕迹的松了气，他还以为我真的生气离开了。
和父亲不同，母亲忙起身拉着我坐下：“儿，你刚刚去哪了？”
“我缴体检费去了。”
装淡定的父亲听见我的话瞬间转过身子，脸上的表情再维持不住：“你说什么？！”
我把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父亲胸口不断起伏。
见此母亲顾不得再问我，赶紧过去帮父亲顺气：“他爸，你怎么样了？”
良久，父亲才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张云天，你现在就去把钱给退了！”
自我出狱以来，这是父亲第一次全名全姓的叫我，恐怕是真的被我气狠了。
我脸色未变：“我和主治医生说过了，体检时间就定在今天下午。”
“我不去！”父亲咬牙道：“张云天，我看你真是无法无天惯了，现在连你老子我都不放在眼里！”
说完，他胸口起伏的更加厉害，我想扶结果被一把甩开。
见父亲说的越来越难听，母亲为他顺气的手一顿：“他爸，你少说两句。”
父亲直瞪眼：“再不管管他都要上天去了！”
随即又看向我：“张云天，你现在就去把体检费退回来，否则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我毫不退缩的回视着父亲：“体检费缴过就退不了了，去不去随您，只是您要是不去，那些钱恐怕就只能打水漂了。”
万没想到我会如此执着，父亲挥开母亲的手，指着我哆嗦起来。
我暗暗叹了口气，几年过去，父亲愈发“冥顽不灵”。
不等父亲再骂，母亲腾地一声站起来，把我和父亲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母亲没看我，直直的望着父亲，眼中似有失望：“他爸，就算你心疼钱，也不是这样心疼的。”
父亲顿时忘记想骂的话，呆滞的看着自己的老妻：“你这是做什么？”
“儿子是为你好，你这样做是在伤他心。”
言语间，母亲神态疲惫，像是老了好几岁：“今天你必须去做检查！”
老妻如此，父亲的倔脾气也上来了：“不管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去做检查。”
“你！”母亲眼眶渐渐发红，语气悲切：“你宁愿不要我们娘俩，都不愿意去做检查，是不是？”
“我没有。”父亲黑着脸，粗声粗气道：“用不着白费那个钱去做检查，你别儿子一块胡闹了。”
“今天要不你去做检查，要不我们娘俩走，你选一个！”
因母亲难得硬气一回，父亲心中也怵的慌，底气愈发不足：“媳妇，我身体如何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别让人看笑话。”
我插话道：“爸，再吵下去隔壁的人都要听见了，你要是不想让人看笑话，就老老实实的做检查。”
在我的连番劝说和母亲的冷脸下，父亲终于松口同意去做检查。
防止父亲再反悔，我直接背起父亲往做检查的地方走去。
由于父亲的情况特殊，我特意拜托了那位主治医生帮忙做全身检查。
彼时做检查的地方除了偶尔路过的医生和护士，几乎没什么人。
父亲看着那些仪器，犹豫不前。
“难不成你退缩了？”母亲斜了父亲一眼。
“谁说的。”父亲梗着脖子。
担心再被老妻看出来什么，父亲转向主治医生，问道：“医生，这个啥子全身检查，要花多少钱？”
“几百块钱。”主治医生随口道。
医生报的数目虽然让父亲心疼，但尚在接受范围之内，没再说什么。
在父亲看不见的地方，我朝主治医生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
早就料到父亲会问这个问题，我特意和主治医生沟通过，让他把费用少报一部分。
接下来的检查，父亲全程都很配合。
期间，我又对母亲说道：“妈，等会爸检查完，你也做个检查吧。”
母亲的心思都在父亲身上，冷不丁见我把话题扯到她身上，有些愣怔。
反应过来的母亲忙摆手拒绝：“妈身体好着呢，给你爸检查就行。”
已经做完检查的父亲赞同的点头：“儿子说的不错，总不能只给我一个人检查。”
母亲嗔了我和父亲一眼，并没松口：“两个人检查要一千多块钱呢。”
在母亲没注意的地方，我看了主治医生一眼。
主治医生故作不耐：“到底做不做，两个人一块检查，可以给你便宜点。”
母亲歉意的笑笑：“我不做……”
就在母亲拒绝的话即将出口时，我拉着她去到旁边：“妈，你先别急着拒绝。”
“做个全身检查而已，花不了多少钱。”
“不行。”母亲摇头：“一分钱也是钱，浪费那钱还不如留着给你买房子。”
“赔偿款付首付足够了。”我哭笑不得的打断母亲：“要是有什么毛病，做全身检查能趁早查出来。
有的病越耽误越难治，以后花的钱更多，我是你和爸唯一的儿子，到时候肯定不能不管你们。”
我越往后说，母亲越沉默。
身为母亲，她最不想给自己儿子添麻烦，要真像他说的那样……
察觉母亲有松动的迹象，我干脆道：“妈，我想孝敬你和爸，我希望将来有一天子欲养而亲不待。”
被我的一番话戳中心窝子，母亲眼眶发红，“好，妈答应你。”
我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早该这样。”
我伸手为母亲把脸上的泪擦掉，准备领着她过去做全身检查。
过去前，母亲看了眼父亲的方向：“儿啊，你别怪你爸，他在病房里说那些话是不想给你增添负担，不是真的怪你。”
我安抚似的挽住母亲的胳膊：“妈，你放心，父亲是什么性子我心里清楚。”
早在父亲初开口时，我就明白他在想什么。
无非是不想成为累赘，给我添麻烦罢了。
我又安抚了母亲几句，轻声道：“别让医生等久了。”
确定我没有任何怨怪父亲的意思，母亲才放心的跟着主治医生去做全身检查。
把方才的一幕都看在眼里，主治医生眼中闪过一道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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