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全场所有的目光全部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最后锁定在从头到尾都默不作声的陈逸身上。
王经理先是楞了一下，随即脸色陡变，怒目圆睁。
“你小子给我闭嘴！一个学徒也配开口指点？不想干就赶紧滚蛋，别抹黑我乾坤阁的声誉！”
要知道，爬山头指的是对残缺破损的工艺品进行修复，但在古玩界这个词则带有浓浓的贬义，说的是某些居心不良的贩子将假货次品重新拼接，以次充好来蒙骗顾客。
乾坤阁在古玩街驻了几十年，一直以货真价实闻名，岂能容许这样的玷污？
“我的确不想干了，不过我并没有玷污乾坤阁，因为假的就是假的，永远真不了。”
陈逸说完转身欲走。
“你给我站住！”
这时秦汉川冷喝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陈逸身前，直接将陈逸拦了下来。
“小陈，话不能乱说，如果说我乾坤阁平时亏待了你，让你心里不舒服了，你可以跟我说，但如果你信口开河，凭空捏造来败坏我乾坤阁的名声的话，我绝对饶不了你！”
秦汉川面色凝重，语气更是冰冷至极。
“哈哈！”
面对秦汉川的呵斥，陈逸非但没有畏缩，反而发出了一声爽朗的笑声。
“这幅齐白石的虾蟹图的确是赝品，如果秦老板觉得是我凭空捏造坏了贵店的名声，报警将我抓走便是。”
嘶！
话音刚落，全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乾坤阁所有员工包括张雪凝都用无比诧异的目光盯着陈逸。
这幅齐老的画可是秦汉川亲自收回来鉴定的，难不成陈逸的鉴定水平比秦汉川还高？
要知道秦汉川这么多年来可鲜有打眼，而且这种级别的画他一定会无比小心谨慎，更不可能有打眼的可能性。
“够了！”
王经理勃然大怒，额头上青茎凸起，抬起巴掌就要朝陈逸脸上扇去。
可他的手掌还未落下被一股霸道的力量钳在半空中，戛然而止，只见陈逸一只手死死将其扼住，眼眸中寒芒暗涌，摄人心魄。
王经理顿时感觉一股凉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忍不住打起了寒颤，随即惊恐地将手腕抽出，往后退了两步，看向陈逸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畏惧。
要知道陈逸之前向来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今天怎么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
“你……你给我滚出乾坤阁，再让我看见别怪我对你不客气！”王经理提起声调壮着胆子喊道。
“王经理，先别激动。”
秦汉川给王经理递了个颜色，然后调整好语气再度看向陈逸。
“小陈，你来我乾坤阁也有两年了，我一直觉得你很吃苦，也很有潜力，终有一日你或许真的能成为行业大拿，但现在的你显然还不是。这幅齐白石的画不仅是我，还有古玩街好几位鉴定师都掌过眼，的的确确是齐白石的真迹。”
“那我只能说你们都看走了眼。”陈逸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口吻。
上一世他看过太多齐白石的画作了，早就对齐白石的细节特点了若指掌，再加上他如今已经觉醒了太衍神瞳，随意一眼便可以看穿一切。
至于秦汉川收到的这一副，陈逸上一世同样亲眼目睹过，但事实上这一副的真迹早就被人分割成若干的片段。
很多贩子为了牟利，会将一副真迹分割然后镶嵌到赝品之中，如此一来就很难鉴别。
而秦汉川手中的这幅齐老的虾蟹图便是如此。
“口说无凭，既然今天你说我这画是赝品，那就拿出根据，如果真如你所说，我愿意假一赔十！但如果你拿不出根据，哼！那就得在乾坤阁的门口磕头赔罪！我乾坤阁的声明不是谁都能玷污的！”
秦汉川冷哼一声，语气之中多了几分凌冽。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怒了。
“算了算了，秦老板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这时张雪凝开口劝道，随即她又给陈逸使眼色让陈逸不要再说了。
一边是宝贝的卖家，一边是自己刚刚撞伤的人，张雪凝自然是不希望这二人争吵起来。
可是，陈逸对张雪凝的眼神暗示视若无睹。
“好！既然你都这么要求了，那我就满足你的愿望！”
陈逸掷地有声，走过去一把从盒子里取出画卷摊开。
正当所有人瞪大眼睛想看陈逸是如何鉴宝的时候，陈逸双手一扬。
只听“刺啦”一声。
画卷当场被撕成了两半。
刹那间，全场所有人屏住呼吸，瞳孔骤然紧缩。
“陈逸！！”
王经理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这可是齐白石的真迹！
乾坤阁为了将这幅画从国外弄回来，不知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光是秦汉川就跑了好几趟海外。
而且这是张雪凝买下来送给皇甫老爷子的寿礼，如今就这么被陈逸给撕成了两半。
这不是要毁了乾坤阁，毁了张家的未来吗？
纵使是淡定如张雪凝，这时也忍不住动怒：“你这是干嘛？！你疯了吗？这是齐白石的画啊！”
虽说她还没有付钱，但寿宴迫在眉睫，她一时半会儿上哪去找其他的宝贝？
到时候若是在寿宴上丢脸，张家在北海市就彻底抬不起头了。
秦汉川看着陈逸手中的两瓣残卷，整个人宛若火山爆发一般，怒目圆睁，颤抖不已：“陈逸！你到底想些什么，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吗！你倾家荡产都赔不起的！”
“你不仅毁了我乾坤阁，也毁了你自己知道吗？！”
听到这话，陈逸冷冷一下。
“如果这幅画真的卖出去送给皇甫老爷子，那才真是毁了乾坤阁，毁了张家！”
说完，陈逸将手里撕成两半的画卷递到秦汉川面前：“你仔细看看，这是一幅画吗？”
秦汉川接过画卷，眯着眼睛仔细端详了片刻，突然间，他的眉头顿时皱紧，脸色狂变！
“这……为什么会有两种纸张？！”
王经理和张雪凝听的云里雾里，纷纷露出困惑的表情。
“你说的不错，齐白石晚年乃是民国初期，那个时候宣纸种类单一，润墨突出，光滑细腻，薄而坚挺。而现代的宣纸大多过于柔软，单独分开比较的确容易辨别，但若是镶嵌其中则非常容易混淆。”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什么两张纸，这画真的是假的？”张雪凝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一顿追问。
秦汉川沉默了。
因为他知道，这一次他彻彻底底看走了眼。
“看张小姐很感兴趣，那我就彻底说个明白。”
陈逸淡淡一笑，手指按在画卷的缝隙之上轻轻捻动，很快画卷居然出现了分层。
陈逸顺手将上面一份揭开，一张画居然就这样变成了两张！
“这……”
王经理这时也看出了端倪，下意识惊呼出声。
“这幅画并不是完完全全的假货，因为它有一部分是真的，也就是左上角的这一只小虾。造假者将真迹切割成若干小份，然后放在底层，上层则用一种非常轻薄的宣纸覆盖临摹，如此一来，便真正做到了严丝合缝，以假乱真。”
“乾坤阁看不出来，总会有人看得出来，到时候张小姐若是真的将这幅画当寿礼送给皇甫老爷子，你觉得结果会是怎样？”
陈逸戏谑问道。
张雪凝顿时哑口无言，心里一阵惊惧。
皇甫家的怒火……
那根本不是区区张家能够抵挡得住的。
“没想到这画真的是假的，咱老板也看走了眼！”
“谁知道呢，这种作假手段也太高明了，我听都没听过，你说这小子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老板这次真的栽了，假一赔十啊！”
一时间，诸多员工之间议论声此起彼伏。
所有的目光全部都聚焦在了秦汉川的身上。
只见秦汉川牙关暗咬，双拳紧攥：脸色宛若乌云压顶，一片阴沉。
是他亲口说出的假一赔十，如今这幅画作他报价八千八百八十万，若是赔偿起来那就是八个亿！
别说秦汉川手里没这么多现金，就算是将整个乾坤阁都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钱啊！
“哈哈哈哈！”
秦汉川突然昂首大笑：“我秦汉川入行三十余载，没想到居然是以这样惨淡的方式收场！小陈，你说的不错，这画的确是赝品，我秦某这回打眼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的假一赔十，但我秦某一身的家当全在这乾坤阁之中，从今往后我也没脸在这一行当里混了，这乾坤阁和里面的东西就归你所有吧，随你处置！”
说完，秦汉川当场摘下手中的扳指，转身朝门外走去。
众人见状，纷纷动容。
他们没有想到秦汉川居然如此守诚信，连自家经营两世，倾注无数心血的乾坤阁都舍得让出去。
但谁又能想到一个在店里兼职的小伙计能有这般通天的本事？
“等等。”
这时陈逸突然开口。
“我对你这乾坤阁不感兴趣，就算是赔偿也是你赔给张小姐，我今天来是辞职的，你把我这个月的工资结算给我就行，一共一千六百块。”
“什么，一千六百块？”
秦汉川疑声问道，随即猛地扭头看向王经理。
王经理的脸唰的一下瞬间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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