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龙菲继续跑调，吟唱同时凑向柳月轮的唇边，嘟起嘴来想要亲她，眼看便能一亲美人的芳泽，柳月轮却在这间不容发的距离下把脸稍微转开，只让她吻自己的耳朵和唇角边。
“呕——”不知龙菲是否太兴奋了，突然酒气攻心，幸好她及时把呕吐物咽回腹中，没有吐在美人身上。
“咕噜咕噜⋯⋯”
柳月轮恼道：“姐姐好呕心啊！你要吐就尽管吐吧，何必咕噜咕噜的咽回下去，伤及脾胃，你在耍帅吗？”
“呕——”龙菲纵然酒量惊人，但经过连番鏖战下，终于无以为继，醉倒在柳月轮软玉温香的怀抱里。
*
暗暗黄昏后，寂寂人定初。
谢施平早已喝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她好歹也是个闺女，侍女们赶紧把她抬上辎軿，静悄悄地打道回府。一众谢氏门客将今晚的事情封锁得密不透风，作个揖后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留痕迹。
但见陆家酒肆一片狼藉，就只剩下我们的龙菲大爷，醉卧沙场君莫笑，仰天躺在人家的大腿上，春思枕月，偶尔还会发出几句“凤兮、凤兮”的酒后呢喃。
柳月轮被她压着大腿，动弹不得，正忙着用手帕替她抹擦额头，“难听死了，得要教龙姐姐一点基础的音律才行，不然每次跟她喝酒，我的耳朵便要受罪了。”
想不到这个富养的骄女，照顾别人的时候也有着温柔体贴的一面，还会处处替人设想呢。
此时子夜端来一碗姜汤，正是要来给龙菲解酒用的，忙道：“柳公子，我酒肆的酒都差不多给你们喝光了，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柳月轮接过姜汤，一滴不留的喝个清光，“我还想继续喝，那些‘绿蚁酒’还有多少剩下吗？”
子夜望着那个汤碗，空空如也已经来不及阻止，摇了摇头笑道：“就只剩下五坛而已，但我不会卖的。”
“那真的太可惜了。”柳月轮轻叹一声。
“因为，”子夜微笑道：“其中有四坛，是小妹专诚留给公子你享用的，我只留下一坛给我自己便行了。”
柳月轮喜道：“子夜妹妹，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子夜满怀期待的搓搓双手，“承蒙公子惠顾，四坛酒一共算你一百二十金。”
柳月轮哈哈一笑，忙把话题岔开,“是了，子夜能用琵琶弹奏《凤求凰》的琴曲吗？”
子夜给出的专业答案是：“可以的。”
“龙姐姐好像很喜欢这首曲呢，可惜她把曲唱毁了。子夜姑娘可以再唱给我听吗？”
“我已经很久没有唱曲了。”
“我想听我想听我想听⋯⋯”柳月轮嗲声嗲气地苦苦哀求。
“好吧。”子夜实在没法抗拒这个一掷千金的土豪，执起秦琵琶，清了清嗓子，便开始鸣弦弹奏，歌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
歌声哀婉，荡气回肠，与弦音悱恻交缠。其实，子夜早年也曾多次弹唱过这曲《凤求凰》，可对这曲中解意就是没有什么深刻的领会。
经过一整天与柳月轮的共处，子夜才开始了解得到，当年司马相如对卓文君的倾慕之情是何等的炽烈，相如自喻为凤，文君比为凰，设身处地而想，若将这个譬喻放在她俩身上，那么不知该由谁来当凤，谁来当凰呢？
我怎么都在想些奇怪的事情了？
子夜无端生出一些奇怪的想法，忆起早前招呼客人的时候也陪喝了不少，只道是自己喝得太多罢了。
正想着，门外有几个官差踏进店来。子夜见他们个个面孔生疏，不像平时负责这西口市治安的人，顿时紧张起来，心想：“糟糕了，谢姑娘不在，那些谢氏的家兵门客都走了，咋办？”
她正想要拿些酒粮和几个《五朱钱》什么的去疏通，柳月轮却于此时拽住她的手䄂。
“子夜姑娘不用操心，我已经为你打点好了。”
果不其然，官差们并没有对触犯夜禁之事盱衡厉色，也没有抓人封店。他们尽是毕恭毕敬的，一齐走上前来向柳月轮作揖行礼，嘘寒问暖，态度殷切犹胜慰问家中长辈。
柳月轮也向他们还了一礼，谢道：“今后，这位子夜姑娘就有劳兄弟们多多关照了，小妹自当铭感不忘。”
那几个官差听了她这番客套说话，却突然声泪俱下，神情激动，齐声说道：“柳姑娘，你这样跟小人说话，就是太见外了。”
一个年轻热血的官差，拍着胸脯说道：“柳姑娘尽管放心好了，只要你一句说话，我们为你肝脑涂地，暴骨中野又何妨。要我们关照子夜姑娘，自是小事一椿！”
柳月轮再向那年轻官差深施一礼，“兄弟言重了。”
那官差向她深深作揖，“那我们不打扰姑娘休息了，就此先行退下。”
一个年资较长的官差，接着说道：“今晚正好满月，河畔夜色优美。柳姑娘若有兴致的话，尽管带你好姐妹到外面赏月走走。我已吩咐好下面的同僚，没人会打扰姑娘的。”
官差们约略交待了几句过后便告退下。子夜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知不觉中，她眼泛泪光，已经被她深深打动了。
柳姐姐赏我金子，解我燃眉之急，又在我遇上危难的时候奋身相救，完全无惧沉二爷的权势，还特意花掉这许多功夫替我疏通关系，她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柳月轮望向子夜，看到爱哭包又想来哭唧唧的样子，忙取出一方手帕替她拭掉眼涙。“子夜妹妹，你怎么又哭了？”
是她了，一定是她没错！
“没有，没有。”子夜看见柳月轮的手帕，不禁再度忆起那位故人，往事历历在目，恍如昨日，强烈的直觉清晰的告诉她，除了当年那个小女孩，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会如此善待她的了。
柳月轮问：“要不要到外面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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