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兴奋地说道：“姐，你好美啊！但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年轻？身材也变得那么好，子夜差点就认不出你来了。”
其实，二人几乎是同龄的，只是子夜生活逼人，诸事劳心，再加上她终日以泪洗脸，也没有怎么刻意化妆，是以看上去面带一份忧郁，她要是精心打扮一下的话就不一样了。
“你手上的伤怎样了，还会痛吗？”子夜捋起柳月轮的手袖，细心检察记忆中的那条伤疤，“太好了，原来姐姐没有留下疤痕。”
柳月轮感觉到她那么在意自己的陈年旧伤，一阵甜蜜的暖意骤然涌上心头，“这一点小伤，姐姐当年都不需几天便复原了，也没有留下任何疤痕，你看我这条手臂现在不是完整无缺吗？”
子夜好奇问道：“是了，难道你真的是天上的神仙？我看姐姐可以一口气喝下几石酒水，连茅厕也不用去，你真的是凡人吗？”
柳月道没有直接回答，只说：“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
“姐，我不懂这些啦！”
“好吧，姐姐将来再慢慢教你。”
子夜喜极而泣，突然伸手问她：“神仙姐姐，说好的三个愿望呢？”
柳月轮装作没听见，抬头望向天上的明月朗声吟道：“皑如天上雪，皎若云间月⋯⋯”如此轻轻带过，好像没想过要兑现承诺，实在挺无赖的。
往事如烟，此刻又再一一闪现眼前，柳月轮唤起子夜小时候在庄园宴会中用秦琵琶弹唱一首《北方有佳人》的记忆。子夜当年八岁，在宴会中反覆弹唱着这段相和歌辞：“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一个孤独无依的小孩当然不会了解到庄园大户的宴会究竟是什么回事，她只依稀记得有个叫阿哲的北方伶人把她一并带来演出，旨在凑凑人数。
话说，这天正是庄主膝下一对孪生儿女的庆生之日，为了彰显其气派，庄主特地聘请了多名优伶为他的宾客唱曲奏乐。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小伶人正反覆弹唱之际，一个光着半边身子的少年，不知是否因为喝多了，还是用药过度的缘故，正在四处奔走，行散解毒。此人目不斜视，走起路来趔趔趄趄，身上却散发出云兴霞蔚的气埸。可他一不留神竟把子夜重重撞倒在地上，动作粗暴，神情恍惚，完全没有半点士人的礼仪可言。
那时子夜毕竟只是个八岁的小孩，如此被人撞到头破血流，当下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放声痛哭。
少年也差点被她绊倒，顿时变出一张修罗似的鬼脸，冲她破口大骂曰：“臭丫头，哭什么哭？胆敢绊本公子的腿啊！”
这人酒后发飙的神情异常凶恶，子夜被他吓破了胆，哭得越发大声。
“你这个小伶人犯贱了，我就地砍了你！”这头恶鬼骂得兴起，甚至骂到开始丧失理性，猛地拔出腰间长剑便要对小伶人狠下杀手，一个箭步间，手中利剑已直指她的咽喉，定要她永远安静下来。
“阿哲，救我！”子夜心中惊怕，只能呼唤这世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可惜没见阿哲来着。千钧一发之际，眼看小伶人便要成为少年的剑下亡魂，突见一个小孩的身影及时把子夜打横抱起，纵身一跃，险险避开少年这致命一剑。
只听得“咔嚓”一声，子夜眼前血花迸溅，她在极度惊慌的情况下，只能紧紧闭上眼睛，张口大叫。
小孩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吵啦，死不了人的。”如此简单的一句慰藉，却足以为子夜带来一份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子夜的额头虽仍隐隐作痛，但身上并没有其它损伤，只是鼻子有一点痒痒的感觉。她缓缓把眼睛张开，一束发梢正垂在她的脸上，遮蔽了她部分视线。
透现于幽香的发丝间的却是一张苍白得惹人怜爱疼惜的俏丽脸蛋。子夜从髪丝间的缝隙偷偷张望，隐约瞥见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的人竟然是个小孩子，可能是因为彼此年龄相若的缘故，仿佛能够格外感受到一份儿时玩伴的亲昵。
“请问，是你救了我吗？”
“不然咧？”
“谢谢你呵。”
“你好重啊！我可以先放你下来吗？”
“对不起⋯⋯”
那小孩把她轻轻的放下，并取出了一方雪白的丝帕，小心翼翼地替她抹掉额上的血污。子夜此刻已完全感觉不到半点痛楚，唯一可以感受到的就只有从小孩指尖上透发出来的温柔。
“谢谢你。”
“还痛不痛？”
“现在好多了。请问，刚才那个人呢？”
“被我揍趴下了。”
子夜闻言四处张望，当真发现地上躺着一个血流披面的少年，正掩着鼻子不住的翻来覆去，嚎啕大哭。
小孩以凌厉的眼神瞪着那少年，冷冷的道：“你酒量这么浅，就不要嗑那么多五石散了，好吗？”
少年迎上小孩的眼神，心寒得直打哆嗦，为了掩饰他颤栗的身躯，故作凶悍的叱道：“你敢打我啊？”
小孩脸色一沉，只说：“你要不要再被我打打看？”
少年被吓得连退数步，身子往后一仰，眼看便要跌上一跤。幸好，他的小厮和几个身手了得的门客及时施展轻功扶他一把，免得他再次出丑人前。
这些门客个个武功高强，却能明辨是非黑白，似知道自家少主理亏在先，火速带着少年离开现场，不敢多作久留。
小孩唬吓退武艺高强的大人后，绽放出醉人的笑靥，非常神气地叉着一袅小蛮腰，嘻嘻笑道：“想跟我斗？多修练三生三世再来吧。”
子夜仔细端详一番这位小恩公，只见小孩脸容姣好，小腰秀颈，长发如瀑，一缕青丝垂在飘飘罗衣上，宛如传说中的巫山神女，而且看起来才不过八九岁之龄。
她的声音虽然还带有一股小孩子的奶气，听着却令人感到心醉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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