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风海市。
已经是下午三点,仍旧骄阳高悬,照得柏油马路像烙铁一样烫脚。
梧桐巷的一个拐角处,有一个门牌斑驳、看起来年代久远的医馆,狭小的空间内却挤了有八九个人。
“曹大夫,我这胃病又犯了,还是您开的中药有效,我老婆一让我换西药就出问题。”
一个出租司机打扮的中年男人见终于排到他,长舒了口气,赶紧站起身走到看诊台前。
诊台对面坐着一个七十余岁的老者,便是诊所的创始人曹中世。
因为医术高明、收费还廉价,几乎附近几个街区的平头百姓看病都首选来这,后来人太多才推出了预约,这才把人数限制住。
此时,曹中世正要给这司机把脉,诊所的玻璃门忽然被人敲了两下,一个约莫十七八岁,身穿淡青色短褂布衣、脚踩平底布鞋的少年用力把门推了开。
里面众人皆是好奇望去,虽说现在时不时能看到有人穿汉服出街拍照,但相比那些华美的衣裘,这个少年穿得也太简陋朴素。
“你好,请问你约了号码吗?”
曹明从一旁走过来,礼貌地问了一声。
只要曹中世出诊,这种招待的活一般都由他这个当儿子的来干。
“什么号码?”少年抬头疑惑地看过来,“我想问问你这里有没有天河草、血蝎和止合香?我现在有点急用。”
曹明闻言皱眉,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么一个奇怪的人,来诊所不看病、上来就要抓药。
况且,刚刚这少年说的几味药他更是闻所未闻。
“好了,小伙子,你就不要跟我看玩笑了。”曹明见对方年纪不大,也不愿过多计较,语气很是平和。
“我们这里确实很忙,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就不要耽误其他人看诊好不好?”
“不好意思,我现在真的有急用,这个姑娘可能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
少年一双黑亮的眸子闪过一丝忧色,身体往一旁让了让。
只见在他背后,一个穿得破破烂烂、浑身污泥点点的小姑娘歪歪斜斜地瘫坐在台阶上,看她那小小的身躯和一对俏皮的羊角辫,大致可以判断出这个小丫头不会超过十岁。
“这……”
曹明一见到这小姑娘,脸上霎时闪过一丝惊讶,眼底更是有一抹慌乱涌现。
“你……你居然把她给带过来了?”
“对呀,我见这丫头怪可怜的,中暑昏倒在路边就暴晒在日头之下,也没个人管。”
曹明脸色已有些不自然,脚步略微往后挪动了一些距离。
而此时,诊所里的那些患者也纷纷将目光投注了过来。
当看见瘫倒在地上的那个身影时,不少人脸上就像是见了鬼一样,更有人慌忙把口罩给赶紧戴上。
“这不是那个孤儿院跑出来的么?听说得了很厉害的传染病,孤儿院都不敢收。”
“就是啊,以前见她在垃圾箱那翻东西,我都只好绕着路走。这小伙子没轻没重的,这是想害死大家么。”
众人七嘴八舌,一时之间吵得整个诊所闹哄哄的。
更有人看向那少年的目光中也带了一丝不善。
“曹大夫,你快让这两个人走远一些吧,要是有病传染给了大家,你说谁来承担这个责任?”有人提议道。
至于曹明,却有些纠结,把一个病重的小姑娘当面赶走,这样的事情他一下还做不出来。
这时,那少年却是上前一步,皱着眉头扫了一眼诊所众人,“我陈沐可以担保,这个丫头虽然身患重疾,但绝对不是什么传染病。”
“你担保?果然小伙子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你担保得起么。”
不少人都是讥讽出声。
名为陈沐的少年又只好软言道:“这小姑娘的情况已经非常危急,刚刚中暑又诱发了并发症,如果得不到救治很可能就会没命的。”
但众人仍然是不领情,一个在发廊工作的妇女更是尖声道:“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要是知道我跟这个煞星一同看病,还有客人敢来我们店么?”
“就是,我还要出车呢,要出了事怎么办?”
陈沐见状,只好微微一叹,看向曹明:“这位大夫,麻烦拿一下我说的那几味药,再给我一个陶罐和捣药杵就行,我就不进去了。”
曹明一听,本不想动,但当他看到少年的眸子,目露精芒又带着一丝真诚,莫名其妙就给他一种信服感。
“好,那你等一会。”
曹明犹豫了一下,打算还是去请教一下父亲。自己是现代医科大学毕业,对传统的中医并没有了解很深。
而当曹明刚回头,却见曹中世佝偻着背脊,面色沉肃地走了过来。
“那个姓陈的小伙子,你进来吧。外面日头太大也不方便,我这里有现成的药炉可以供你使用。”
曹中世这么一说,旁边众人都是一惊。
“曹大夫,您三思啊,您真的要让他们进来吗?”
“对呀,如果在这发生点事,那就砸招牌了。”
曹中世闻言,道:“你们是患者,她也是患者,我既然开了医馆自然要救死扶伤。”
此话一出,所有人顿时闭嘴了。
而有些人则起身准备离开。
这时,陈沐已经带着还在昏迷的小姑娘走进来,把她在一张长椅上放好。
“小伙子,你刚刚说的那几味药较为珍贵,我这里没有现货。不如让老夫再给她把一把脉,看看能不能先找一个其它法子。”
曹中世走过来这样说,也是想亲自验证一下女孩的病情。陈沐虽然来历不明,像是有一些医术底子,但终究不过一个少年人而已。
陈沐点点头,便是把那姑娘的手腕托了起来。
曹中世摸了许久,才沉眉道:“奇哉!这姑娘脉象脆弱到几近死亡,却不知为何总能葆有一丝波动让她维持生命。”
“哦,忘了告诉您,我刚刚用手法暂时护住了她的心脉,不过时间不会太长。”陈沐解释道。
话音还未落,曹中世悚然一惊,差点没从座位上跌下来,把旁边的曹明倒是吓了一跳。
他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这般延续病人生命的奇功。
“这……这是什么手法?”曹中世强忍好奇、声音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