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华恢复意识,发现躺在自己房里,揉了揉眼跳下睡床,慌里慌张冲出房门。
现在半夜三更,堂屋亮着电灯,中间放着一口棺材,色泽鲜红像被血水泡过,前方有个木制灵位,写着一串扎眼的文字:显祖考秦公向天府君之灵位,左边有串小点的文字:阳上孙子奉祀。
秦向天真是考虑周全,不仅悄悄把孙子弄昏,连棺材和灵位都准备好了。
只是这口大红棺材……
根据民间传闻得知,凡是年过八旬的老人,加上又是无疾而终,才有资格装进大红棺材,不过有些偏僻的地方,也会使用大红棺材,却是镇压不祥的尸体。
秦向天没有八十岁,又是因为疾病离世,如果装进大红棺材,正是担心尸体有变。
秦风华听过相关传闻,当然明白爷爷的用意,但不知道他断没断气,急急忙忙走进房间。
秦向天仰躺床上,穿着一套素静的寿衣,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体温,原来早就已经去世。
秦风华握住爷爷的手掌,眼里快要流出泪水,忽然又是灵光一闪,想起下午发生的事情。
记得秦向天亲口说过,今天晚上他就会死,现在看来预言成真,难道他是料事如神?
秦向天一介草民,从小到大待在秀水村,主要工作就是务农,没有显露特殊本领,居然可以预测生死,说不奇怪没人相信。
不管秦向天多么厉害,反正已经撒手人寰,今后秦家只剩一人。
考虑到今后孤苦伶仃,再也没有亲人嘘寒问暖,秦风华眼里泪水打转,无意中碰到裤兜的手机,刻不容缓掏了出来。
凌晨三点零七分,正是寅时一刻。
秦风华深吸一口气,用力抱起爷爷的尸体,谨小慎微放进棺材,铆足劲儿合上棺材盖,点燃香烛拜了三拜,傻乎乎跪在棺材前方。
一切变故来得太快,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人一辈子终究会死。
生与死,息息相关,自古以来从未改变……
时间来到三点三十六分,秦风华蹑手蹑脚打开大门,看见整个村子一片漆黑,知道村民正在熟睡,返回堂屋捧起灵位。
“该出……棺了。”
秦风华的话声落下,一阵冷风吹进大门,熊熊烛火顿时熄灭,连电灯都是闪烁几次,迎着诡异的气氛熄灭。
停电了吗?
不会这么巧吧!
秦风华心里紧张起来,想要偷看身后一眼,考虑到抬棺匠不是人,只好牢牢捧着灵位,慢吞吞的走出大门。
堂屋中间出现八条身影,拿着墙角的龙杆龙绳,麻利的绑好大红棺材,轻而易举抬起来,不慌不忙走出小楼。
淡淡月光洒落下来,幽静的大地不算明亮,但是勉强看得清楚,抬着棺材的八条身影,既没脑袋又没手脚,像被空气膨胀的衣服裤子,充当着体力旺盛的抬棺匠。
抬着一口大红棺材,在惨淡的月色下行走,不仅没有惊动任何人,还没惊动林间的小鸟。
八鬼抬棺,活物回避。
秦风华心里忐忑不安,不过铭记着爷爷的叮嘱,始终不敢偷看身后,摸黑朝着莲花山走去。
喔……
刚刚走出阴暗的树林,村里有只公鸡打鸣,鸣声清脆而又绵长,在死寂的夜里特别扎耳。
公鸡打鸣昭示着黎明破晓,就算很多公鸡在凌晨三点打鸣,鸣声同样具有驱邪的作用。
凌晨三点至黎明破晓,这段时间没有丝毫杂音,天地之间一片宁静,公鸡的鸣声不受杂音干扰,当然就是威力无穷,可以震慑凶恶的邪物。
既然是八鬼抬棺,证明它们就是邪物。
想起爷爷的交待,秦风华连忙转身,跪下时分看见八鬼,吓得浑身剧烈一抖。
在秦风华的印象中,爷爷是个憨厚的老头,除了对待自己比较严厉,对待外人总是笑脸相迎,不料却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能够驱使八鬼抬棺,不是高手又是什么?
秦风华跪在棺材前方,努力回想爷爷的事迹,决不相信他是蛰伏的高手。
八鬼站在原地,伸出虚无的手掌,握住笔直的撑棍,撑住肩头的扁担,绝对不让棺材落地。
抬着棺材出殡的时候,一不小心掉落地上,是指丧家还会有人死去,或者此地正是死者的墓穴。
不管传闻怎么说,反正秦风华相信:慈棺落地为不舍,凶棺落地为不甘。
装着秦向天的棺材,不管慈棺还是凶棺,反正不能掉落地上,不然将会引发祸事。
秦风华静静跪在原地,听着讨厌的公鸡鸣声,祈祷不要发生意外,不料其它公鸡听到鸣声,接二连三鸣叫起来,整个村子好不热闹。
八鬼依然抬着棺材,脚不沾地站在前方,裤管迎着夜风摆动,传出一阵微弱的响声。
大概过去十多分钟,公鸡的鸣声逐渐消失,偌大的村子恢复宁静。
秦风华捧着灵位,埋着脑袋站起身子,掉头走向莲花山。
一路之上特别寂静,既没风声又没虫鸣,天地似乎发生变化,所有活物瞬间消失,只有捧着灵位的男人,以及抬着棺材的八鬼,悄无声息移动着。
不知不觉靠近莲花山,没有遇到意外事件,秦风华总算松了口气,小心翼翼放下灵位。
八鬼停下脚步,放下大红棺材,忽然有阵冷风吹过,它们顿时升上天空,左飘右荡十分诡异,很轻盈的飘向远方,渐渐消失在夜空里。
秦风华看了棺材一眼,依依不舍转过身子,发现天上快下雨了,或多或少有点感触。
人死如灯灭,就算生前无比辉煌,最终只是一堆枯骨,无论风吹雨打,再也不知冷暖。
秦风华苦苦的笑了笑,再次看了看大红棺材,摸黑朝着村里走去。
大红棺材旁边,茂密的大树底下,出现一条模糊的人影,面向秦风华消失的方向,直到雨点落地才离开。
这场秋雨越下越大,哪怕天亮以后都没停歇,还是迎着冷风从天而降,打在江面溅起水气,好像迷雾笼罩着整个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