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抓着小叔的胳臂,用力摇晃着,大声叫道:“小弟,快去救救柱子!”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们赖家的骨肉!”
赖柱,是爷爷临死前给我取的名字。
也许他老人家的意思是让我在这个世界上赖住,不要那么早就夭折了。
小叔冷冷地看着被那灰衣人抓在手里的我,甩开了我妈。
“大嫂!”
“他不是我们赖家的骨肉,他是个讨债鬼!”
“害死了爹还不算,他还会害死我们赖家所有人!”
“如果他能逃过这一劫,我赖青峰就留下他!”
“否则的话,那就是他自己投错了胎,进错了门,活该!”
我妈见小叔心肠如铁,便又去求我爹,二叔和三叔,他们却都一样一动不动。
这时,那灰衣人一把扯掉了我身上的衣服,嘴里“哈哈”狂笑,十指尖尖,如同匕首,向我身上划了下来,要剥掉我的皮。
周围的人们看到这一幕,都是大声惊叫,忙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敢看接下来血腥的一幕。
可是,那人如同被人给掐住了喉咙,狂笑声突然收住。
“这……这是怎么回事?”
“龙筋龙鳞呢?”
“老东西,是你在搞鬼!”
灰衣人怒吼一声,将全身金纹褪尽、疙疙瘩瘩如同生了一身癞疮的我扔了回来,我妈忙伸手接住。
“姓赖的老头,果然好手段,竟然想到让老东西为他换皮!”
“那又如何?老东西这身皮,总有褪掉的那一天!”
“到那时,我一样会来抽了这小子的筋,剥了这小子的皮!”
灰衣人恶狠狠地丢下了几句话,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我爷爷下葬的那天晚上,村头狂风呼啸,传来了阵阵巨响。
第二天,人们发现老槐树的大半枝条都被折断了,在树身上落下了斑斑血迹。
小叔抱着我来到老槐树下,给它上了三柱香,然后便把我带到了城里。
这是爷爷的安排,他去世前交待我不能留在村子里,一年只允许爹娘见我一次。
这些年,我就跟在小叔的身边。
他在城里开了一家道馆,从我记事起,小叔便开始教给我阴阳风水、测字看相、起名选扯、收惊驱邪的本事,还要跟他练习古武功夫。
我过目不忘,不管小叔教给我什么,都是一遍就会,很快便将他一身本事都学光了。
每次有人来道馆看事,我都比小叔看得还要准,但是他从来也不让我出手,更不让我对任何人透露自己会这些本事的秘密。
按照小叔的说法,等我这一身灰皮褪掉,我才能为人看事。
而且,他还一再向我提起,我日后只能为人看阴事,不能看阳事。
因为我命格特殊,为人看阴事可以积累阴德,看阳事不但对我的命格有损,而且还会连累事主,让人家损财败家。
十八岁那年,我考上了省城大学的历史系,小叔让我选择了考古系。
毕竟考古就是要与死人墓葬打交道的,这正和我的命格。
在我去省城上学时,小叔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串钥匙,从里面挑了一把交给我,告诉我省城老城区有我们赖家的一处房产,我周末假期可以住在那里。
这时我才知道,我们赖家几乎在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房产,这都是历代赖家先人靠看风水挣下的。
然后小叔又给了我一张银行卡,告诉我里面有两万块钱。
大学四年的学费,他已经替我全交上了,这些钱就是我的生活费。
等钱花完,我应该就能为人看事了,到那时我就要自己养活自己了。
除此之外,他还交待我三件事:
第一,不能回去看我爹娘,也不要再回来找他。
第二,等我身上的灰皮褪掉,会有人来找我看事,只有能拿出“赖”字玉牌的,我才能接待。
第三,我只有收齐五枚赖字玉牌以后,我才算是正式成为赖门风水师,可以为其他人看事了。
这些年以来,我一直对小叔言听计从,自然不敢违背他的话。
我问小叔,如果我的钱花光了,到时候身上的灰皮还没有褪掉,那怎么办?
不能找我爹娘,也不能找他,难道我要饿死吗?
小叔冷冷地对我道:“有手有脚,饿死也是你活该!”
省城的房子是一座很老的小院,据周围的邻居说,整条街都是一百多年前的建筑。
多少年了,这里一直没有人住,不过过上几年便有人来修葺一番,所以并不显得特别破旧。
里面的家具很齐全,还有很多藏书,周末来这里住上几天,放松一下心情,倒是不错。
虽然我很节省,但是钱花得还是远比我相像得要快。
第一年我便花了一万五千块钱,假期只好出去打工,还把小院的房子租出去了两间,只留下一间自己住。
尽管如此,大二暑假,我的钱还是花光了。
我盼着自己身上的灰皮能快点褪掉,这样自己就能为人看事挣钱了。
从小到大,我都没穿过短袖衣裤,在宿舍里我也从来不在别人面前换衣服,以免被人看到自己身上的灰色疙瘩。
每天洗澡时,我都用力搓洗自己的皮肤,希望能把灰皮搓掉,却一点用也没有。
眼看自己的二十岁生日就要到了,又要开学了,我开始盘算怎么才能支撑下去,要不要违背小叔的话,现在就接活看事。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个头上长满了树叶,像戴着一顶绿帽子,赤着上身,下身穿着一条疙疙瘩瘩的灰裤子,双腿上长满根须的老头走了进来。
那老头看了我一眼,叹息一声。
“小家伙,赖老头以命换命,剥下我的皮,为你掩藏天机二十年。”
“现在时间到了,我要把我的皮拿走了。”
说完,他走到我身边,伸手就将我的皮给揭掉了!
我吓得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了过来,感觉身上又疼又痒。
打开灯,我看到床上落满了灰黑色的碎屑,自己身上的皮肤却是变得白里透红,比租我房子的李小玉还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