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天刹黑时,我娘便抱着我,瞒着我爹偷偷摸摸的来到了谷仓,将身上的青丝薄裙给脱了下来,藏在了谷仓下面。
然后,她自己则顺势一个打滚,变成了一只青褐色的狐狸,叼着我就直奔深山老林里各处古墓、乱葬岗、乃至古刹里找我所需的东西去了。
一开始的时候,我爹的确被吓得魂不守舍,可能是因为爱得过于深刻,在经过了长时间的思想斗争以后,便鬼使神差的接受了我娘是个狐狸的事实。
只不过,他为了防止我娘带着我再度离开,却在某一天将谷仓底下的狐狸皮给藏了起来,等我娘带着再次想要出去的时候,却发现找不到狐狸皮了。
“我的皮呢?我的皮呢?你把我皮藏在哪儿了?”
那是我爹第一次见我娘如此癫狂一般的质问她,我爹却一脸得意洋洋的将那张狐狸皮拿了出来,在我娘面前晃了晃:“以后可不能再瞒着我了。”
我娘在接过狐狸皮以后,却是叹了口气,泪眼婆娑的道:“今天起,我两恐怕是缘分已尽了,你是我上辈子的缘,我之所以来找你,是来报恩的。”
说完,她满脸不舍的将怀里幼小的我递给了我爹,郑重的说道:“原本我只差三天,三天过后,给天明吃了那尸王的内丹,他以后就不会遭劫了,只可惜……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吧。”
“等我走了以后,那些东西一定全都会找上门来,保护天明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说完,也不等我爹回话,我娘便披上了那层皮,一个打滚变成了一条青褐色的狐狸,眼泪汪汪的消失在了夜幕里。
从那以后,我和我爹再也没见过我娘。
而也正是在我娘走后的第二天夜里,恐怖的事情便接踵而至了。
我爹也才明白,我娘口中所说的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
当天夜里,我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是一个穿着米黄色布衣,腰间挎着一个橘黄色遍布油垢挎包的半百老头,自称赵修缘。
此人,竟然是我那失踪了多年杳无音讯的爷爷!
爷爷一进门,并没有理会父亲,而是一把从他手中夺过了我,慈祥的脸上露出一股柔和:“幸好回来得还算是及时。”
这个时候,我已经能够咿咿呀呀开口简单的发声了,脑子也渐渐从混沌变成了清明。
在爹与他的交谈之中,我才知道,爷爷居然是一位三绝相师,传说中,三绝相师精通于天地人三相,日观清明,夜观星象,此为天相。未卜先知,预测吉凶,此为人相。寻龙点穴、风水测墓,此为地相。
当年爷爷失踪的真相,其实是因为他师门有变,不得已而回去。
据爷爷所言,他近期为我爹算了一卦,说是凶星天降,断子绝孙,就知道家里肯定出大事了,这才连夜赶了过来。
只看了我一眼后,爷爷便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并告知我爹说,我娘其实不是狐妖,而是一只十分罕见的灵狐,号称青丘狐。
在聊斋等各种古代典籍中,每一只来自青丘的灵狐都会与凡夫俗子产生一段孽缘,不然难以修成正果,而我娘在诞下我过后,必然是回青丘了。
像我这样灵狐与人类相结合的孩子,是为天地所不容,一生都会经历天灾人祸,所谓天灾,自然就是三重雷劫,而人祸,除了克死亲人之外,自己也会被各种妖魔鬼怪所惦记上,成为它们眼中的大补之物。
而天灾的时候尚未到来,眼下,人祸已经马上临门了。
但同时,我这样的体质,也是天生近道,乃是修行罕见的好苗子,如果能够度过这天灾人祸之劫,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爹,不管怎么说,天明是我们赵家唯一的血脉,您可一定要想办法保住他啊。”我爹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回应着。
我爷爷抱着我,捏捏我的小脸蛋,也是十分怜爱的叹了口气道:“今天晚上来的东西,肯定是相当的不简单的,我也没多大把握,只能豁出去了。”
“有多不简单?”我爹下意识的多问了一句。
“百鬼夺灵,千妖争魂,尸王嗜身,无常索命。”
我爷爷说完这几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后,便是从腰间的布兜里取出了一块块木质令牌,并在家四周洒满了糯米,鼓捣起一些神秘的阵法来。
他让我爹带着我回到房间,紧闭房门,并且再三叮嘱待会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我爹言听计从的将我放到了床上,双手颤抖不停的抽着烟,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过多久,我们父子两很快就听到屋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并夹杂着诡异的笑声,像是有很多人在一同怪笑一样。
俗话说,宁听鬼哭,莫听鬼笑,这是大祸临头的征兆,而我爹的脸色明显变得十分害怕了起来。
我倒是显得很是轻松,因为记忆里,我娘每一次带我外出时,碰到的那些东西全都是难缠的主,妖魔鬼怪见得太多了,对此我早就习以为常了。
“哼!冤有头债有主,是那只狐狸夺了你们的造化和机缘,为何要找我孙子的麻烦?”屋外传来了我爷爷硬朗的大喝之声。
“老东西,别以为有点本事就能阻碍我们了,这孩子我们今天要定了!”
“怪只怪,这孩子命不好,要是等三天后,那狐狸弄到尸王内丹给他吃下去,那孩子就变成了大器,我们是连碰都不敢碰了。”
“老家伙,你想找死我们成全你!”
很快,屋外传来了爷爷的低吼之声与大量的阴笑之声,我想,爷爷一定是跟那些鬼物们干起来了,正当我想爬出去看看我爷爷的大杀四方时,我爹却死死的按住了我。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夜,渐渐变得深邃。
像是胖乎乎的瓷娃娃一般的我,在床上玩着拨浪鼓时,偶然间只觉得有一股阴风拂过了我的脸颊。
我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了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捅破了窗户纸,正在窗台前朝我挥手,笑容很是灿烂与美好。
我顿时激动万分,伸出小手不停地哭闹:“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