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安讯睡的很不踏实,好像回到了曾经朝不保夕的老屋子。
远处有荒兽在嘶吼,尖锐而刺耳。
他没有一点睡意,只能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陆家是裂昭城的霸主,不应该和作乱的传火教有任何关联。
可是大夏国主年老,七个儿子除了两个未成年的皇子之外,没有一个成器的东西。
世家和宗派在皇朝不稳的时候,野蛮生长,隐隐有动摇大夏根基的趋势。
近两年,各地多发旱灾,勉强生活的百姓多颗粒无收。
饿死的不计其数。
许多人只能卖身给大家族,祈求换取一口吃的。
世家大族的势力在疯狂扩张,许多隐世宗门也派出弟子,占据了大片地盘。
皇朝的威信被乱世一点一点磨灭。
狗日的世道!
————
天色微亮,陆家家仆已经敲着铜锣在竹屋周边晃荡。
“起床了!“
早饭是糙面馒头,一人一小碗尖椒炒内脏。
馒头管够。
好些年轻人大口吃着,生怕时间不够。
老胡却不紧不慢,还抽空出去方便了一下。
看见安讯不解的目光,他干枯的手指头捏了一片肺尖塞进嘴里,露出满意的神情。
“哪有那么早!”
“青鸾鸟还得去觅食呢!”
探出头瞄了一眼。
果然,周围的鸾鸟一只也不见了。
陆家家仆三两成堆,靠在竹屋边上聊天打诨,有慢的还在洗脸。
一点也没有狩猎前紧张的准备。
他这才放下心来。
回屋里凑到老仆役边上,安讯想了想,把一半的尖椒肺片盛出来,送到前辈的碗里。
“还是你小子上道!”
老胡咧嘴笑了,两根眉毛绽放开,胡须一抖一抖的。
“蚀骨虫只在凌晨活动,这可是鸾鸟最喜欢的食物!”
安讯了然。
早饭过去,碗筷自己收拾干净。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年轻仆役过来催促。
老胡墨迹一番,慢悠悠排队到最后。
他低声说道:“小子别逞能,遇到事了记得往后面靠靠。”
安讯眉头一锁。
老仆役明显是知道什么,可是怎么追问都撬不开他的嘴。
“走快点!”
今天的陆家家仆似乎比昨天的凶恶很多,手上还拎着荆棘鞭。
谁走的慢了,直接照着后背来一下。
荆棘刺入肌肤,血淋淋的一大片。
有个粗汉想反抗,一旁的陆家年轻人直接出手,一剑斩断了腰部。
两半身体在地上挣扎着,惨叫让人心头一颤。
驻地里异常的沉闷。
粗汉死了,血腥味刺激着杂役们的神经。
没有人说话。
张毅师兄在人群尾向他示意着什么。
很焦急。
“看什么呢,快上去!”
安讯挨了一鞭子,刺痛直入腰腹。
他冷吸一口气,没有说话,爬上了折叠梯。
“启程!”
灼烈的日光下,狩猎队一路向东北,片刻不歇。
……
今天的狩猎似乎和昨天没有区别。
地点换成了戈壁边。
七尾毒蝎,沙塘虎,幻影鼠。
在鸾鸟的爪下,全都变成了待宰羔羊。
依旧是剥皮,取肉。
中午吃的比昨天还好。
并且管够。
老胡吃的很多。
还趁着没人注意,把一大块肉塞到了怀里。
安讯见状,也大口吃着,趁着去盛饭的功夫,漏一大块牛肉在竹床上。
然后迅速用之前穿的棉衣盖住。
其他七八个杂役埋头吃饭,没人察觉出异样。
……
午后的烈日毒辣,几个刹那就能把汗水烤干。
肉块已经被老胡压扁,用腰带绑到了麻衣内层。
外边看不出什么差异。
安讯也学着带上了这块肉。
老仆役咧嘴,好像是在笑。
再度上了鸟背,这次的路程异常的慢。
老胡敲了敲安讯的背,手指头画了一个圈。
这是什么意思?
安讯往周围看了一眼,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老家伙咦了一下,躺在一边睡觉,不再搭理他。
冷风在肆虐,青鸾的飞行路线很崎岖。
绕了好几个大弯。
安讯明白,绕过的都是他们招惹不起的蛮兽。
路上有不长眼的鸟类,也会被那位入劲强者直接斩杀,不耽误一分钟。
一直到下了鸾鸟背,安讯才搞懂老胡究竟在讲什么。
他才察觉到,鸟背上已经没有了竹筐,分发的短刀也没了踪迹。
……
目的地是一个低矮的山谷。
周围是平地,谷口对着一片雨林。
谷地中央有一座巨大的巢穴。
无数只牛犊子大小的蚂蚁在穿梭。
六翅晶蚁的母巢!
早在第一天,老胡就无意中讲过这种蚂蚁。
六翅晶蚁,群居型生物,通常由一只蚁后、数十只蚁卫以及数量爆炸的工蚁组成。
成年工蚁约有炼皮圆满的实力。
蚁卫在炼骨到炼脏期不等,而成年蚁后,大多堪比入劲圆满。
甚至更加强横。
也难怪狩猎队不给杂役们发短刀。
这种粗铁造的东西根本破不了晶蚁的外壳。
他们的任务,就是引出工蚁。
已经有聪明人猜出了一切,仆役群有点骚动。
安讯往周围一瞥,瞬间绝了心思。
狩猎队的成员已经把仆役围了起来。
唯一的缺口就是山谷的谷口。
有仆役想要逃跑,直接被一刀斩掉了脑袋。
安讯是没有逃跑的想法的。
这里是蛮荒,没有陆家的鸾鸟,能跑到哪里去?
他努力把身子藏到人群中间,避免被误杀。
陆家的入劲强者走到受惊的仆役面前。
老胡介绍过,这是陆家长老,陆承志。
陆承志向后招了招手,有家仆抱过来一个包裹。
里面是一百多柄长刀。
刀口很钝,只有刀尖开了刃。
他的嗓子很尖锐。
“一人一柄长刀!”
“把工蚁引出来!”
“只要坚持到我们攻占了六翅晶蚁的巢穴,所有活下来的人,十两银子,十斤蛮肉!”
除了二十多个通过凭证来到狩猎队的精壮汉子,别的都是裂昭城周围的灾民。
他们早就无家可归。
听到了陆承志说的赏赐,好些人眼睛放了光。
只是,都在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