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提起外祖,苏明棠脸色一僵,只觉得心口疼的发紧。
正是因为他故意陷害,前世外祖一家也是一样枉死菜市口。
满门冤魂泣泪无处倾诉,她眼睁睁看着那群看惯了斩首的叫花子把外祖的头当球踢,自己也是一身伤,追不上,抢不回……
如今他竟然主动提起外祖,他怎么敢!他怎么配!
新雨在一旁感受到她身子发抖,担忧的喊了她一声夫人,拉回了她的神智。
苏明棠强迫自己压下情绪。
冯辕此次计划失败却依旧对自己示好,还主动要陪自己去外祖家,必定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自己要时刻警醒才是。
当下她不说同意也没说拒绝,只留了句:“指挥使看着办就好。”
然后告辞转身离开。
留下母子俩在屋里。
冯辕这才拧紧了眉头看着苏明棠离开的方向,渐渐生出几分事情不受掌控的烦躁感来。
明明计划的好好的,怎么就出了岔子?
药是他亲自给元璟下的,酒也是他亲自敬的,亲眼看着元璟喝了下去。
苏明棠这边是母亲的心腹把人带过去的。
结果房间里元璟屁事没有,苏明棠甚至真的跑过去给曌妃施针去了。
她为了骗苏明棠去元璟房间想的借口最后成了真的,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苏明棠向来好掌控,生气了不过哄一哄就又对他死心塌地。
所以他倒是不担心苏明棠能看破他的计划。
只是这件事之后苏明棠的态度让他开始捉摸不透了。
这种苏明棠要脱离他掌控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旁边石氏还在叽叽歪歪孩子的事,冯辕一句话让石氏闭了嘴:“她如今搭上了恒王府,往后想算计她便难了。”
“啊?这……”石氏这才想起她今日叫苏明棠过来的目的,“她不会知道了吧?”
冯辕摇头:“这个不重要,倒是……”
再后头的话便听不清了。
苏明棠又往窗底下凑了凑,奈何屋里人说话的声音实在太小,依旧没听出什么东西来。
她本以为自己离开后,那母子俩至少会说点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样自己也好清理一下思路,计划下一步要做点什么来报复他。
如今看来冯辕倒是比自己想象的更谨慎。
怕待太久被发现,苏明棠也不继续听,转身离开。
很快到了正日子,冯辕早说过要陪她一起回去。
苏明棠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却自己一早坐马车走了。
马车在太师府门前停下。
今儿老太师贺寿,门庭若市,苏明棠站在人群中,牌匾上太师府三个大字在阳光下依旧还是气势恢宏的模样。
她深吸了一口气,真好,一切都还没发生。
她的外祖顾砚舟曾经做过许多年的国子监祭酒,桃李满天下。
是朝中人人称敬的大学士。
如今早已告老,只担了个太师的虚衔。
依旧有人不远万里前来求见,只为得他一次授课的机会。
这样一个人,光风霁月了一辈子,老了老了却被她连累,担着那么一个污名死去。
连个全尸都没留下,哪怕是到了地下也难以瞑目吧。
苏明棠好恨好恨,恨冯辕不留余地,也恨自己愚昧无知,终究是害了自己也害了全家。
所幸如今还有机会重新来过。
这辈子,她不但不会让冯辕有机会害了她的亲人,甚至还要亲手送他滚去见阎王。
“姐姐!”清朗的少年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苏明枫一身珊瑚赫色的衣衫,玉带束发,丰神俊秀,满眼都是鲜活神色,跑着朝她奔过来。
见到弟弟,苏明棠眼前又忍不住浮现出前世他死前的模样。
那么多棍棒无情的落在他身上,他那被敲打的扭曲的尸身被拖走时的情形……
甚至于后来被做成了人皮鼓,被鼓槌一下下敲打……
当时他该有多疼啊!
苏明棠不敢想象。
而如今那个为了保护她而死的少年人就站在自己眼前,这幅鲜衣怒马的模样,才是他该有的样子啊!
“姐姐来的好早,我都已经三个月没见到姐姐了,可真想得慌。”
小时候他最喜欢赖着姐姐撒娇了,如今已经长大成人,男女有别,他也不好再往姐姐身上扑。
只循着礼数,在苏明棠身前两步处站定。
一脸笑意,天真烂漫。
也就只有在自己面前,他才会有这么真实的一面。
对他来说,姐弟俩已经三个月没见了。
对苏明棠来说,上一次见面犹如还在眼前。
真实的像一把刀狠狠扎在她心上,疼的沁出泪来,模糊了视线。
“姐姐怎么哭了?”苏明枫一下子紧张起来,“莫不是姐夫又委屈你了?姐姐莫怕,回头我找他理论去!”
“不是……”苏明棠忙拉住他,“只是太想念外公外婆了。”
苏明枫这才松了口气,“嗨,原来是这个。方才我见过外公外婆了,两位老人家也说想你了。”
说着他侧身让开路,让苏明枫先走。
姐弟俩一路往内院去,苏明枫这个嘴就没停下过,絮絮叨叨。
连家里的狗早起叫了几声他都要跟姐姐分享一下。
苏明棠听着他啰嗦,此时直觉心里越发酸涩。
从前不知少年好,当时只顾嫌他吵。
这孩子跟着她长大,在她面前从来不掩饰情绪。
她那时候自己过得不顺意,每每苏明枫知道了,去找冯辕理论完了,冯辕回来只会更生她的气。
而她那会儿心里塞的满满的就只有一个冯辕。
受了他的委屈转而记恨上了弟弟,为了这个跟他吵了无数次。
两人一度闹的一句话也不说。
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义无反顾的为她去死。
死过一回才明白,这些东西失去了,是拿什么也换不回来的。
总要学会珍惜才是。
听着苏明枫絮叨了一路,已经到了流云居。
外祖母岳锦书已经迎了出来,苏明棠远远见到她,就再也忍不住鼻头的酸涩,眼圈越发红了。
“外婆!”她快走两步上前去,一头扑进了岳锦书的怀里,忍不住就哭起来。
满腔的情绪就像是洪水决了堤,再也憋不住,奔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