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百姓瞬间哗然。
朝廷划出军功田,乃是布告于天下,百姓们都知道这回事。
本来听到张达的话,内心已经认可了他们的说法,觉得京兆尹真是无理,怎么乱给人按上罪名呢?
可是,听到后面,他们“发现”竟然是张达一伙,仗着将军的身份,欺负人家普通士卒。
明明人家早就已经买好的田地,他们却硬要强买过来。
当将军就了不起啊?
人心如此,都喜欢同情“弱者”,直接脑补出张达仗势欺人的形象。
之前华崇刻意强调对方乃是“叛逃”来曹魏的叛将身份,这时也更让大家确信自己想象出的,就是事实!
“你,你们……”
徐平整个人都呆住了,他完全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华崇见周围的百姓直接转变态度,与一旁的司马族人交换个眼色,更加得意。
“本府已经鉴定过,而且询问当事之人,确实是他们的契约在先,你们张府之人后至,而且不问前因,直接强买。”
“幸得有持正之人举报至本府,所以才免让有功将士受了委屈,张闻西,你还不认罪?”
张达身后有些将士都露出迟疑之色。
难不成,真是邹先生办事不力,没有把事情搞清楚就带着他们买田地,反而搞出强买田地之事。
那些军功田最开始的买主,假如真的是曹魏军士,那华崇定给他们的罪名,竟是师出有名了。
大家皆同生共死,彼此之间绝对信任,可是对于来到洛阳之后才结识的邹先生,大家就没那么信任了。
然而,张达自己却没有露出半分动摇,瞬间就看出此事中对方露出的破绽。
就有这么巧,他们买的田地之前已被人买下?
就有这么巧,他们刚刚完成交易,就有“持正之人”举报到了京兆尹府?
就在这么巧,举报之人就是司马氏出身?
骗鬼呢!
张达环视周围,泰然自若的神态和毫不动摇的气势,反而让其他人动摇起来。
本来已经脑补出经过的百姓,竟是不由自主地开始怀疑,会不会是他们错怪好人了?
“张某有一事,还要再请教一下华大人,既然有两张同样交易的契约,你们京兆尹又是怎么判断,谁先谁后的呢?”
华崇愕然道:“这等事情,本来就是由我京兆尹自行判断,我们查证过当事之人,就是你们后买。”
“也就是说,京兆尹并无事证可以证明?”
华崇以为张达只是垂死挣扎,就算他抵死不认又如何,自己手掌京兆尹府,背后又有司马氏的势力配合,自然可以给他们定罪。
等到抓捕他府中之人,分开用刑,总有几个软骨头会服贴,画押之后直呈朝廷,再具本弹劾张达之罪。
凭他一个没有人脉的降将,陛下不会真的过问,朝中更不会有大佬出面保他。
想怎么揉捏这姓张的蠢货,就要看司马家的心情了。
“本官刚刚已经说过了,交易的田地归属于洛阳地界,契约内容自有京兆尹判断,张闻西你休要胡搅蛮缠了!”
张达“避”过这个问题,继续追问。
“假如罪名定下,却不知我这些下属要担何等罪责!”
“哼,强占田地,其罪不小啊!其抵罪不认,毫无悔过之意,本官判斩首之刑,也是合情合理!”
华崇目光灼灼,威胁之意几乎不加掩饰。
暗中之意自然是,他们若乖乖认罪,吃些苦头让“某些人”满意了,还能放他们一马。
假如继续不认罪,那只有死路一条。
“很好!果然是重罪,那某就必须上报太尉,请他老人家来定夺了。”
“什,什么?太尉?贾太尉?”
华崇和司马族人都愣住了,一时跟不上张达的思路。
张达神色从容,指着徐平等人道:“本来这等事情不应泄漏的。我入职司军曹,又是蜀军投奔而来,太尉大人自有秘密安排。”
“可是我的手下牵扯如此重案,要被治罪下狱,甚至直接斩首,司军曹自然有机过问,查明真相,以免贻误军机!”
华崇刚刚的得意之色瞬间消失,脸色转白,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可是张达说得合情合理,语气淡定从容,再结合着他们的身份,没有丝毫破绽。
一旁的正是司马朗之子司马遗。
他眼色阴沉,颇有些怀疑张达是虚张声势,假借贾诩之名压制京兆尹府。
可是,他们自己知自己事,确实是暗中串联设计,阴了张达一把。
若把事情捅上去,真的引来追查事情就麻烦了。
张达固然假传军机,其罪不小,可他们自己也经不起查的。
何况,他们根本没有把握,判断张达所言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