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七跟我说过。
怨气太重的人死了,心有不甘,不愿意离开阳间,如果不赶快下葬,说不定闹出多大的动静。我妈受尽折磨,生不如死,又被我奶奶毒死,她不会走的,她不让全家人死光绝不罢休。
想要把人埋了,只能找人背着尸体走。
而且普通的背尸人,也背不走,要么郎大通背,要么我背。
鬼七说只要背了我妈的尸体,把我妈埋葬,我才能与郎家彻底断绝。
我想了想,还是我背吧,那是我妈。
看到刘玉梅惊恐的眼神,嘴唇都打着哆嗦,我心里说不出来痛快,你也有今天!不过知道她下毒手的只有几个人知道。
她还假惺惺地把眼睛弄得挺红,好像刚刚哭过,做足了戏码给别人看。
要背尸就得把人从棺材里抬出来。
看到我妈,我惊呆了,心如刀绞,她双眼瞪着浑圆,眼珠已经浑浊,嘴里鼻孔都流出血来,脸有些黑青,她死前一定非常痛苦。
我难过到了极点,强忍着没哭,恶狠狠地转头看向刘玉梅。
她被我的表情吓了一跳。
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一把拉起她的胳膊,把她拽到一边,也不管她是不是大叫,我二叔三叔和她的娘家人阻止我,我阴沉地说了一句:“如果你们过来,我不怕把事情抖出来,让你们全都不得好死!你们这群畜生!”
到了没人的地方,我松开了她。
她捂着胸口喘气,哎哟乱咳,装得很像。
我不耐烦地低吼了一句:“够了,别装了,你告诉我,你给我妈吃得什么毒药?”
她不想说,但看到我杀人的目光还是小声说:“桥啊,你别怪奶奶……”
“你从来都不是我奶奶,当你把我扔到后山的那一刻,当你杀死我妈那一刻,你就是我的仇人,说!”
“毒……毒鼠强……”
我点点头,在她的耳边低声说:“知道我为什么没报警,让警察把你抓起来吗?因为我要让你死得比我妈痛苦十倍,百倍!”说完,我转身就走。
鬼七招呼着人在屋里放上两架板凳,铺上木板,放下苇席,又用一块红布垫在上面,横死的人,当然要用红的,辟邪。
当人把我妈抬到红布上后,我用白布盖上她,又把一块白色的手帕塞在她的手里,意思是让她下辈子清清白白。
郎大通一直躲在角落,不敢过来。
虽然他不是直接参与者,但也是帮凶。
鬼七拿来黑色的绳子准备把我妈捆起来,时辰一到,我就背着我妈走,直到坟地。
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角落里传来“咔嚓”一声,很清脆,起初我并没在意,接着又是一声,这下我们所有人都听到了。
不由地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郎大通正抓着自己的另一只手,生生地把自己的手指头给掰断了,接着又把胳膊按在桌子,用力一按,又是“咔嚓”一声,胳膊也断了,骨头扎破肉,鲜血淋漓,吓得我奶奶“嗷嗷”尖叫。
不但我,就连鬼七都愣住了。
他又一手托住下巴,慢慢用力。
鬼七大叫一声:“不要!”就要冲过去阻止。
但还是晚了,郎大通一只手推着脖子转了一百八十度,“噗通”一声倒在地上,仰面朝天,身体不停的抽搐,眼睛和我妈一样瞪得浑圆,嘴里不停着吐出大口的鲜血,他脖子一软,脑袋转了过来,看着我们,嘴角居然挂着笑容。
来家里帮忙的街坊邻居见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撒丫子就跑,一边跑一边喊:“啊!鬼呀!闹鬼啦……”
我跟着鬼七见过很多恐怖的东西,但我忍不住喊了一句国粹:我擦!
鬼七骂了一句,“妈的,麻烦了,这么快!”
意思只有我明白。
我妈刚死,郎家的报应就来了。
刘玉梅吓得脸色惨白,瘫软在地上,等到反应过来,冲着我二叔三叔就骂:“你们两个王八蛋,还不把我扶进屋里头!”她一边说一边使劲儿挪动着身体,尽量离郎大通的尸体远一点儿。
可是他们二人都被吓得呆若木鸡,腿肚子颤抖个不停。
刚才没吓跑,已经很不容易了。
鬼七看了看我妈,又看看郎大通的尸体,面无表情地说:“行了,大晚上的,大喊大叫,百天不埋两人,先埋哪个?”
刘玉梅六神无主,惊恐地喊:“都埋了,都埋!”
鬼七冷笑,“那也行,只要你不怕你的后辈死绝。”
他这么一说,就是刘玉梅同意,我二叔三叔也不同意。
刘玉梅没了主意,鬼七就和我二叔三叔商量,先埋谁?最后决定,先埋我妈,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
那郎大通怎么办?
不能下坟地,只能放在家里头。
刘玉梅死活不让棺材放家里。
鬼七不耐烦地说:“办法不是没有,你跟你两儿子住去,不就没事了。”
这话刚说完,我二叔说这两天他丈母娘来了,家里没地方,我三叔说,他家的屋里的老鼠晚上出来就咬人,等他消灭了老鼠再让刘玉梅去他家。
刘玉梅一哭二闹三上吊。
最后,欺负我三叔老实,同意郎大通的棺材放在他家,他家后院跟前院离得远,又有一道墙。
我二叔问:“人要是在棺材里腐烂了怎么可能办?”
鬼七想了想,说了两个字:“火化。”
农村人不流行火化,但不烧尸体就会腐烂,不烧也得烧。
鬼七又联系殡葬车过来拉尸体,又给村长打电话开张证明,连夜把人烧了,人一烧,一了百了。
没过多久,殡葬车就过来了,司机进了屋,看到屋里躺着两个,有些意外,问鬼七是不是烧两个。
鬼七说烧一个。
司机走到郎老大通尸体前面,用手捏住白布的一角,又看看其他人的表情,突然就把白布给掀开了。
“呵,死得这么惨,是你们杀的还是你们害的。”司机笑了笑,看看刘玉梅,眼里全是厌恶。
刘玉梅在十里八乡出了名,有第二毒妇的外号。
最毒妇人心的意思。
她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司机又把白布给盖上了,点了支烟道:“开个玩笑,老太,你年轻时做的事太过,报应报到你老头身上来了。这尸体,我可烧不了,烧了我也跟着倒霉,你另请高明吧。”
刘玉梅傻眼了。
司机大摇大摆走出屋子,开着车离开了。
我怀疑刘玉梅以前是不是得罪过司机,他来之前就不想拉着人去烧,是来家里看热闹了。
有句话老话说的好,不是不报,时辰没到。
没人给烧,这下又难办了。
我二叔三叔一个劲儿的央求鬼七,让他想想办法。
鬼七说既然现在不能烧,那就跟别村的红白事一条龙借冰柜来,只要钱到位,别就冻一百天,就是冻一年都没问题。
可那家的电话打不通。
只能先把我妈埋葬的事儿放一放,冻上郎大通再说。
我三叔出院子放尸体,借冰柜的事自然就得我二叔去,我二叔说他肚子,其实就是胆小。鬼七对我说:“郎桥,你跟着一块去,这里的事儿你先别管了。”
鬼七从小就对我好,我很听他的话,点头答应。
我二叔回家把三蹦子开了出来,我坐在后面,连个车灯都没有,出了村子,无尽的黑暗朝着我挤压过来,要说不怕,那是假的。
外面很冷,冷风刮进我的脖子里,阴冷阴冷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背靠着车厢,总感觉有什么东西碰我的脖子,那感觉绝不是风,我有些害怕,回头看了看。
什么也没有。
可再转过身,那种感觉又出现了,就好像我的脖子上面吊着一具死尸,脚正蹭着我,而且,我眼前的黑暗里,似乎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也不知是不我的错觉,有隐约红色的东西一直跟在车后面。
我不敢再看黑暗,正过身子,看着我二叔的后背。
两个村子离得并不远,很快我们就到了殡葬一条龙的家里,敲了半天门,人才起来,龙头一见是我二叔,脸色阴沉的厉害:“郎东胜,你过来干什么?”
我二叔说完来意。
龙头脸色更加难看,骂道:“马上给我滚!郎东胜,我就是把冰柜砸了你不给你郎家的人用,给我滚,再他妈不滚我打你个王八!。”
我很奇怪。
难道又是刘玉梅得罪的人。
可是龙头从头到尾骂的都是郎东胜,没提刘玉梅,而且越骂越难听,连祖宗十八蛋都骂了一遍,邻居都亮起了灯,大半夜的打架。
好心的邻居听出缘由,劝龙头大肚一些,说郎家老太恶毒是恶毒,但现在人家死人了。
龙头说:“这跟郎家老太没关系,郎东胜不是人揍的!”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任凭我二叔怎么踹门就是不开,还威胁说,再不走,他报警。
从头到尾,我一句话都没说。
暗暗冷笑,郎家的人,也没谁了!
我二叔到底得罪龙头什么,这么深仇大恨的样子。
就是睡了人家媳妇儿也不过如此。
我二叔气急败坏,使劲踢了一脚门,骂道:“王八蛋,我告诉你,你要不是借,我就把你做的那点儿破事说出来,老子不怕,就看你怕不怕,我数到三,你要不出来,我就把那东西拿出来,我看你还有没有脸活,一,二……”
突然,门又开了。
龙头脸色铁青,双眼通红地要杀人,狠狠道:“郎东胜,就这一次,再他妈有下次,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妈要是知道你是这种人,就该宰了你!冰柜你拉走,一天一百,少一分钱我都不借!”
我二叔没带那么多钱,就付了一个月的。
然后,我和二叔费力地把冰柜抬上了车,往回走。
人们渐渐散了。
我朝着龙头家的门口看去,倒吸一口凉气,似乎有个全身鲜血的孩子抓着门环趴在大门上,一动不动。
什么东西?
我连忙掏出手电朝着大门处照处,什么都没有。
黑暗的天空,一只乌鸦飞速地朝着龙头家的大门上一撞:砰!
乌鸦撞门,恶鬼冲宅,报仇来了!
我不由地看向我二叔,他和龙头之间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