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风水一词早已不在罕见。
滔天富贵者,纳彩吉,镇祖宅,聚四方神兽八方菩萨构建风水绝地,旺天旺地旺子孙。就算是普通人也图寓意吉祥,选宅坐北朝南,宜室宜家宜宾客,求转运发财。
我叫林祸,是个风水师。
我入这一行其实并不奇怪,因为打我出生的时候,日出东方,光芒撒出去三千里,麒麟踏云西方来,何况我又是万里挑一的润二龙。
这是典型的麒麟命。
我爷抱着还在襁褓中的我乐的自拍大腿,一张老脸上牙花子都呲出来了。他说这是天生的风水命,就该注定做这一行当,是老天爷追在后头喂饭吃的。
所以打小,我爷就教我风水命理,地脉堪舆之法。
上至玄门术术,卜算龟甲,下至狗盗鸡鸣,阴阳八卦,其中包罗万象种类驳杂。
老头儿不修边幅,终日捧着个算盘邋里邋遢,但实则能耐滔天,江湖赐号坐地阎罗,一生寻龙点穴堪地脉,卜卦八千整算无遗策从未疏漏,是行当里门槛子顶破天的爷。
而我也没辜负他的期望。
我三岁读易经,五岁看八卦,七岁时候就能将风水大篆推背图倒背如流。
我锋芒太盛,一点就通,起初我爷喜出望外,只当是我们老林家又要出一个响当当的玄门魁首。
只是随着我日益精进,我爷脸上的喜色却逐渐被愁云代替。
“木秀于林风必摧,你这小麒麟命格太硬,光彩太盛,也不知是福是祸。”
于是,当天晚上,封卦十年的我爷重新起卦,拿出了全部的能耐要卜算这破极数的八千一百卦。
没人知道我爷算出了什么。
更没人清楚,那一夜地动山摇,山呼海啸,如怒龙出江,一夜之间跨江的洪水汹涌而至冲垮了六座桥,为的只是我爷在算我的命。
当天夜里我爷就走了,而这一走,渺无音讯。
就连我亲爹亲妈都以为一辈子嚣张跋扈的小老头儿是死在了哪儿,行当内的鬼怪阴魔都感叹风水行中再无算无遗策的坐地阎罗,只是谁也未曾想到七年后,我收到了我爷的一纸书信,寥寥数笔,意思简单。
他叫我莫要起卦,更别算他身在何处,然后,我爷叫我往北走……
往北……
但说实话,老头儿说晚了。
就在我爷离开的第三年我就将他的卜算之法融会贯通而后青出于蓝,这七年岁月,我卜卦九十有九,却仅能窥探冰山一角。
左有火凤振翅烧九天,目红似火。
右有饕餮吞日吸四海,口吞风雷。
而这两物均是麒麟的克星,天机被掩,我始终无法窥探全貌,却也知道我爷之所以七年下落不明都是为我挡灾。
而他让我往北走。
但我算出来的却是往西行,因为……我爷在那边……
于是我攥住纸条连夜收拾了行礼,踏上了西行的绿皮火车。
我一路寻踪,走山野过关东,出了山海关后,一路走河南翻河北,几经辗转最终在泗水绕城的长安定居下来,坐山北望。
我选长安,一是因为这里是十三朝古都,三千风水绝地长安独占其三,而最主要的还是我爷最后出现的地点就在这儿。
只可惜,我在长安三年却都一无所获。
而我如今的身份则是长安西街上一家风水店的小老板,门脸儿不大,但凭着我的本事稍微露上个只言片语就叫人能惊为天人,所以名声不差。
平日里靠着帮人平事儿来养家糊口。
而其他的时候,我则会深入秦岭,踏遍江河大川。
而我这店声名远播。
店虽不大,但这规矩却大过天。
往细了说其实只有一条而已,那就是来客登门若是寻常风水布局,卜算龟甲就算金山银山拿出来我也不接,而若是牵扯到什么风水大绝,最好是三千风水局中的一二我宁愿分文不取甚至倒贴。
一天下午,我刚从山里回来。
奔波数日疲乏的厉害就在躺椅上小憩了一会,可人才刚躺下就听见店门被敲响了,我没搭理,可来人却也不客套径直走进了屋里。
“蘑菇?”
我挑眉看着身前的胖子,抬头就问了一句。
这是黑话。
可谁知眼前的黑胖子噗通一声就坐在了我的边儿上,他也不把自个儿当外人,举起我的茶壶就咕嘟咕嘟的灌了一口。
“都是风尘姻缘客,登门即是贵宾楼,泥菩萨过江,洗的铮光灯亮,小老板莫要红口白牙朝外赶人。”
一听这话我都乐了,因为我没想到今儿个登门的竟然也是行内人。他这话的意思是说,都是一个行当里扑腾的,别问他的来路,他不远万里破江而来今儿个亲自登门叫我可不要狗眼看人低,更别冷着脸朝外赶他。
稀罕。
这些年我在长安略有薄名,来求我办事儿的不知凡几,我瞧见过如见救星进来就跟我磕头求命的,也见过财大气粗捧着个金山银山吆五喝六的。
可这鼻孔朝天,一进来就喧宾夺主的这一款我还是头一次见、
“未请教?”
“烧甘锅蔓。(胡)”
黑胖子鼻尖一扬,咧嘴就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小老板灯红管亮,我这泥菩萨上门请宝,没梯子不敢攀高枝儿。”
说着,胡胖子就从提着的口袋里取出了一件儿东西。
造型倒也别致,是一尊琉璃玉的金面菩萨,不是国内的玩意儿,这东西一般东南亚居多,在风水行当里也算是有点子来历的。
而且这黑胖子手捏把掐小心翼翼,生怕是磕碰了半点。
但我却看都没看一眼,本来我还觉得多新鲜呢,可瞧着他拿出来的物件儿就兴致缺缺了,若是寻常的风水师可能会眼睛放光。
可这玩意压根就不入我的眼,自然都懒得去关注。
“不识货?”
胡胖子顿时急了,瞪眼就朝我瞅。
“识货不识货也得看你的东西好不好,你进我的门,就该知道我的规矩。别拿什么东西都往外放,真当我这儿是石破烂的?”
我瞥了他一眼,张口就是一通挤兑。
胡胖子本就黑,一听我这话一蹦三尺高涨红的脸好像个黑茄子,他指着自己的鼻尖儿眼珠子瞪的溜圆。
“爷没好东西?怕是你不知道爷的号怎么写。”
只是不待胡胖子发怒。
“都说了让你别来,你非得试试她的成色,这下栽了吧?”
“这麒麟小店儿门脸儿不大,但我的这冤家本事却是一等一的,胡爷在江湖上有一号,但瞧风水,观命数我崔三娘还就只付这一个。”
一个女声响起。
我扭头一瞧顿时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