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什么？培训室内，一位面容严肃的资深鬼差突然向坐满实习生的教室抛出这个问题。没等人回答，他立刻换上夸张的笑容，竖起食指：对亡魂来说，它是一次麻烦的迁徙；而对我们鬼差而言——他停顿一下，双手张开，——它是一项需要规范操作流程的业务！
教室里爆发出礼貌性的笑声。秦川环顾四周，除了昨天见过的李康、王博和杜小敏外，还有约十五名其他新人。他们大多表情茫然，显然和他一样对地府的一切知之甚少。
我是吴主管，负责你们的基础培训，资深鬼差收起笑容，今天第一课：引导新亡魂入籍登记。这是最基础的鬼差工作，也是你们理解地府运作的第一步。
他打了个响指，培训室中央出现一个半透明的立体投影，展示了一位迷茫的新亡魂形象。
每个新亡魂到达地府，都需要完成身份确认、生前记录核实、灵魂初步评估、阴德账户开立等程序，吴主管边讲解边演示，你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协助三位刚到地府的亡魂完成这些手续。
秦川注意到投影中的表格与他昨天填写的惊人相似，只是更加简化。
几点注意事项：一，保持专业态度，不得透露生前死因；二，准确记录生前善恶，不得夸大或隐瞒；三，耐心解答疑问，不得嘲笑或轻视。
吴主管又打了个响指，投影变成一枚暗金色的圆形硬币，上面刻着复杂的符文。
这是阴德币，地府通用货币。每位新亡魂会根据生前行为获得相应的初始阴德。你们要教他们如何查看和使用阴德账户。
阴德有物理形态？秦川忍不住提问。这与他前一天看到的流动数据不太一致。
好问题，吴主管点头，阴德同时存在流态和物态两种形式。流态阴德是基础能量，物态阴德则是其凝结体。就像现实世界的数字货币和实体货币的关系。
这个解释让秦川心中一动。如果阴德确实像货币系统，那就意味着它会有发行、流通、贬值等特性，甚至可能存在操控和套利空间。
培训持续了约两小时，内容涵盖基础接待礼仪、表格填写规范和常见问题处理。最后，吴主管将他们分成小组，安排实际任务。
秦川和杜小敏，你们负责接待三位今晨刚到的亡魂，地点在北区接待处。完成后向白峰鬼差报告。
杜小敏朝秦川友好地挥手示意。离开培训室，他们一同前往北区接待处，途中杜小敏好奇地问道：听说你要接受谢婉仪所长的特别培训？真令人羡慕。
你知道她？秦川有些意外。
当然，杜小敏点头，记忆交易所所长，属于幽冥交易所高层，据说有几百年历史了。能得到她的指导是莫大荣幸。
几百年？秦川惊讶地重复，她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
杜小敏笑了：在地府，外表年龄只是选择，不是事实。我猜你对这里的规则还不太熟悉？
确实，秦川承认，比如这个阴德系统，似乎比我想象的复杂。
没关系，慢慢你会明白的，杜小敏鼓励道，今天的任务很简单，跟着我来就好。
北区接待处是一座宽敞的大厅，分隔成数十个小隔间，每个隔间配有一张办公桌和几把椅子。当秦川和杜小敏抵达时，一位中年鬼差正在等待他们。
你们来了，他递给他们一份名单，这是今天的三位亡魂，马上就到。记得按程序操作，有问题随时叫我。
秦川扫了一眼名单：李大富，男，58岁，服装企业老板；张敏，女，32岁，护士；王明德，男，72岁，退休教师。
不一会儿，三位亡魂被引导进入大厅。他们看起来和普通人无异，只是面带迷茫，举止略显不安。引路的鬼差将他们带到秦川和杜小敏面前，简单介绍后离开。
请坐，杜小敏微笑着招呼三人，别紧张，我们只是例行办理一些手续。
张敏和王明德顺从地坐下，而李大富——一个身材微胖、面色红润的中年男子——却站在原地，皱眉环顾四周。
这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他质问道。
李先生，秦川平静地说，这里是地府，您已经...离开阳间了。
荒谬！李大富大声反驳，我明明正在和客户吃饭，怎么可能死了？一定是搞错了！
秦川注意到李大富周围的数据流呈现剧烈波动，显示出极强的否认情绪。他回忆培训内容，死亡否认是新亡魂的常见反应之一。
李先生，请冷静，杜小敏插话，语气专业却温和，您在用餐时突发心脏病，抢救无效。但请放心，地府会妥善安排您的后续事宜。
她的话似乎起了一点作用，李大富的数据流波动减缓，但仍显著不稳定。
不可能...我还有一笔大生意没谈完...李大富喃喃自语，然后突然转向秦川，压低声音，听着，年轻人，我在商场混了三十年，知道什么叫变通。我可以给你们好处，让我回去把那笔生意谈完，怎么样？
秦川眨了眨眼，意识到这位商人试图用阳间的思维贿赂鬼差。有趣的是，从金融视角看，李大富的提议本质上是一种期货合约——用未来可能的利益交换当前需要的服务。
李先生，秦川谨慎地回应，这里的好处与您理解的不同。在地府，唯一的货币是阴德，它来源于生前的善行，不是交易得来的。
李大富眯起眼睛：小伙子，别跟我来这套。我做生意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搞不定的规矩。说吧，要多少？
秦川刚要回应，杜小敏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她来处理。
李先生，杜小敏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您现在有两个选择：一，配合我们完成登记手续，获取应得的初始阴德，开始您的地府生活；二，拒绝合作，被强制送往审判庭，由阎王直接判定。根据条例541-B，拒绝承认死亡属于干扰地府秩序，最高可处阴德全部没收，直接发配阴间最底层。
秦川惊讶地看着杜小敏，她此刻的专业素养与威严远超一个实习鬼差应有的水平。更令人意外的是，这番话竟然立即起效——李大富的数据流迅速稳定下来，由剧烈波动变为有序起伏。
好吧，好吧，李大富举手投降，我只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这很正常，杜小敏再次变回那个温和的医学生，请坐下，我们会耐心解答您的疑问。
接下来的过程相对顺利。秦川和杜小敏引导三位亡魂填写各种表格，确认生前信息，并解释地府的基本规则。对于李大富，秦川特意用商业和投资的角度解释阴德系统，这让这位商人明显更容易接受。
所以，阴德就像资本，可以通过各种方式增值？李大富若有所思。
某种程度上是的，秦川点头，但与阳间不同，这里的增值主要来源于帮助他人和善行积累，而非单纯的交易获利。
处理完基本手续后，一位专门的评估鬼差到来，负责计算三人的初始阴德。他手持一台看似古老但功能复杂的装置，对每人进行扫描。装置屏幕上显示出复杂的计算过程，最终给出一个具体数值。
王明德获得了相当可观的初始阴德，这位退休教师一生兢兢业业教书育人，积累了不少善行。张敏作为护士也得到了不错的评价。而李大富的结果则明显逊色，系统甚至列出了他生前多次商业欺诈和逃税的记录。
这...这怎么可能？李大富震惊地看着自己的评估结果，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些？
地府的记录系统比您想象的要全面，秦川解释道，每个人的行为都留下痕迹，只是在阳间不被察觉罢了。
三人最终各自获得相应的阴德账户和一定数量的阴德币。秦川注意到，阴德币的物理形态会根据数量和来源略有差异——王明德的阴德币泛着温和的金光，而李大富的则暗淡许多，边缘甚至有些许暗红色，像是被血染过。
手续办完，另一组鬼差前来接管，负责将三位亡魂带往下一个流程。临别时，李大富意味深长地看了秦川一眼：年轻人，你很聪明，懂得用我能理解的方式解释。在这个地方，我猜规则也不是那么死板，对吧？
秦川只是礼貌地笑笑，没有回应。他忽然明白，无论阳间还是阴间，有些人的思维模式似乎很难改变。
任务完成后，秦川和杜小敏向负责人白峰报告。这位资深鬼差看上去心不在焉，草草审阅了他们的工作记录，点头表示满意。
还有问题吗？白峰问道，明显想尽快结束谈话。
有个问题，秦川试探性地问，我注意到不同亡魂的阴德币有细微差别，这是为什么？
白峰看了他一眼，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意外：阴德反映灵魂的质量和善恶，自然会有差异。这很基础，培训里应该讲过。
所以它不仅是货币，也是灵魂的某种...具象化？秦川追问。
白峰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你对这些很感兴趣？小心好奇心过度，初级鬼差只需了解基础知识就够了。说完，他转身离开。
杜小敏和秦川走出北区接待处，她突然问道：秦川，你是不是能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秦川心中一紧：什么意思？
就是...杜小敏犹豫了一下，你观察亡魂的方式有些奇怪，好像能看到我们看不见的信息。
秦川决定暂时保守这个秘密：可能是我的职业习惯吧，金融分析师总喜欢挖掘数据和规律。
杜小敏看起来并不完全相信，但也没有追问。两人沿着长廊走回主楼，途中经过一个偏僻的拐角处，秦川听到两个低沉的声音从转角后传来：
...那批特殊货物安排得如何了？已经准备就绪，只等大拍卖开始...务必确保万无一失，尤其是那个θ级别的...
说话声戛然而止，两位穿着深色制服的高级鬼差从拐角处走出，看到秦川和杜小敏后明显愣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θ级别...秦川默默记下这个词，它与自己身份令牌上的编号相同，这绝非巧合。
快到午休时间了，杜小敏看了看四周，要一起去吃饭吗？听说食堂的忘忧汤特别有名。
谢谢，但我得先回去准备一下，秦川婉拒，明天要去见谢婉仪所长。
告别杜小敏后，秦川没有立刻回宿舍，而是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开始梳理今天获得的信息。他拿出随身携带的身份令牌，再次端详上面的θ-03标记，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
特殊货物、大拍卖、θ级别...这些词语像拼图碎片，暗示着某种隐秘的联系。如果能将它们拼接起来，或许能揭示自己为何会被归类为特别观察对象，以及地府真正运作的规则。
手指不自觉地屈折关节，秦川望向远处的鬼市大厦，那倒置的金字塔在灰蒙的天空下愈发神秘。明天见谢婉仪，或许能得到一些答案...或者更多的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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