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有月光,但许天走的却比来时慢。
因为他推着一辆木板车,车上躺着一具血液已经凝固的尸体。
远远的传来打更人的第二更锣声。
一更,灭门。
二更,弑亲。
这杀戮之欲急如烈火,必要在今夜再吞噬几条人命。
许天没有过多品尝杀戮带来的快感,而是直接准备开始下一场杀戮。
他少有的表现出急不可耐的情绪——他等不及把将他当行尸走肉养育的那一家人送入轮回。
他索性没浪费时间清洗身上的血迹。
他已不屑伪装。
与主人并行的狗都察觉到了许天身上躁动的杀气,于是它低眉顺眼减缓脚步落后一个身位。
走进院子,许天将木板车推在一旁。
他没有直接拿着屠刀进屋门,而是将挂在门上的铁锁锁上。
他现在这一身血污会引发猎物的警惕,而且在实力薄弱的时候,正面厮杀始终是下策。
将院子中的大草垛分开,轻手轻脚的搬到正屋的墙边。
屋内传来那个被称为父亲之人的鼾声。
希望这猎物拥有直达死亡的睡眠质量。
狗也有样学样,叼着一捆草来回搬运。
很快,墙边便堆满了干草,连窗户都被挡住。
许天掏出来从上一个猎物家灶台边顺走的火石,两两相撞。
毁灭火星从两颗带着斑驳血迹的石头中间迸溅而出,落入渴望已久的干草中。
蓄积了整整一年的干草,只为了在寒冬释放出热量。
许天让它们提前展露了自己的价值。
烈焰攀升而起的速度比许天预想中还快,那沸腾的火舌掠过许天的鼻尖,差点烤焦了他的眉毛。
他退后一步。
狗早已远远避开,它对火焰有一种天然的恐惧。
许天并不害怕火焰,虽然火焰也能焚毁他的肉体。
这暴怒烧毁一切的烈火,和他的本质并无区别。
他们,是同类。
风起。
火借风势,一头钻进了窗户,点燃接触到的一切物品。
被褥、橱柜、桌子,乃至上面的横梁。
红色的毁灭急速向屋内涌入,滚滚的白色浓烟被排挤了出来。
被褥下的三个人直接被烧醒。
他们惊觉自己盖着的已经不是被褥,而是跳跃的红炎。
浓烟呛得他们接近窒息,父亲大喊:“快跑。”
母亲一把抓起小妹越过烧的滋滋作响的柜子夺路而逃,父亲紧随其后。
三人身上都或多或少附上了灼热的火,但他们已经无暇将其拍灭。
冲出卧房,正厅内四面皆是汹涌浮动的火。
墙壁被烧的彤红,墙皮接连崩裂剥落下来。
潮涌一般的热浪几乎将小妹冲昏过去。
父亲咬咬牙冲进正门处的火中,试图为家人打开一条生路。
滚烫的门将他双掌极速碳化,出现黑色的焦痂。
然而在父亲全力一推之下,屋门纹丝不动,只有门外的铁锁晃了几下,像是在嘲弄瓮中之鳖的虚弱无力。
“门被锁上了!”父亲绝望退了回来,不断地重复这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似乎这样能略微减轻他心中对死亡的恐惧。
即使是身处明亮如昼的火中,死亡的阴霾也清晰的爬上了三人的脸庞。
“爹,还好哥哥今晚回来的晚。”小妹在浓烟中已是半昏迷状态,却还在担忧着别人。
“许天?”父亲忽然想到什么,他抬头向门外望去。
刚才他只顾着逃生,竟然没发现——他们的儿子,那个纵火的恶魔,此时正站在一门之隔的院子中对着他冷笑。
火焰扭曲了视野,许天的笑容经过光线的折射,显得狰狞异常。
恶魔的冷笑让父亲心脏都几乎冻结,他终于明白,他所养育的终究是个怎样的存在。
“魔!你是魔!”父亲惨嚎道:“苍天啊,你为何不诛此魔!”
母亲也看到了许天,在她眼中,晚饭时许天的微笑与此时火中浮动的狂笑似乎重叠在一起。
她将搂在怀中的小妹高举过肩,跪地哭嚎哀求道:“许天,救救你妹妹吧,你是她哥哥啊……”
荒诞的理由,愚蠢的表演。
看着父亲拼命的撞击被铁条封住的后窗,许天笑得越发狂放,几乎压过了烈火吞噬木头的爆裂声。
呻吟了许久的横梁终于烧断了,已经被火烘烤到变形的砖瓦们挟着烈火尽数压了下来。
掩盖事实只需要一把大火。
……
等到被惊醒的邻居赶到救火的时候,许天家几乎已经烧成了断壁残垣。
等到天色微亮,那吞噬一切的火魔终于饱餐离去。
邻居们掀开焦黑的砖瓦碎片,只找到四具断裂烧焦的骨骸。
一具大人的骨骸在靠近后窗的位置,应当是试图破窗逃跑。
为什么不走门?
众人的疑惑,在看到那把被大火烧过,却仍然牢牢挂在门上的铁锁之时,就消解了。
是谋杀。
一具大人骨骸和一具较小孩童的骨骸堆叠在一起。
还有一具较大孩童的骨骸在前门边。
众所周知,许天家里是四个人,这下对上了。
村长松了一口气,死人不要紧,怕的是死不见尸,那就难以对城主府交代了。
“先把这里清扫出来吧。”他对旁边人吩咐道。
但还没等他闲下来,更离谱的消息传来了。
许泰宁一家被满门屠灭,血腥之情形难以言表。
许厉辉踏入许泰宁家中之时,脸庞直接扭曲了。
眼前简直是恶魔的屠宰场,空气之中都弥漫着魔性。
两具尸体均被不同程度分尸,其中户主妻子尸身最严重,已难辨人形。
就是一坨烂肉与骨头混合物。
奇怪的是,户主之子许乐安失踪了。
村长皱紧了眉头,不过这魔性的场景不容他过多思考。
他直接走了出去,深吸一口气:“你俩进去清理。”
门口守卫的两人顿时变成痛苦面具:“村长,不验尸吗?”
“妈的,还验个锤子。
呸呸呸,狗啃的刀砍的,等我召集全村人问问许泰宁最近招惹了什么仇家。”许厉辉看了一眼大门右侧的铁牌,摇着头走了。
两个人清理完走出来,直接不约而同扶着墙开始呕吐。
……
面对着一问三不知的村人们,许厉辉也是一阵头疼。
直到一个小孩走了出来,他父母想拉住他,没拉住。
小孩吞吞吐吐地说:“昨天,许天把许乐安打了。”
“小孩子懂什么。”他母亲立刻把他拽了回去。
但是许厉辉的眼睛立刻就亮了,他阻止了孩子的母亲:“孩子,你详细说说。”
听完孩子的叙述,在场众人都沉默了。
许天、许泰宁两家满门被灭,许乐安失踪。
再结合昨天许天得罪过许乐安,真相似乎呼之欲出。
只不过这个真相也太过离谱,许乐安区区一个孩童,能做出这些事?
许厉辉懒得多想,直接一锤定音:“结合许乐安失踪,这两个案件就有了头绪了。
此子是罕见的天生魔性,纵火灭许天家满门之后,又弑杀亲人,最后畏罪潜逃,需要立刻通缉。”
有人不识时务的插嘴道:“可是许乐安一个孩童,怎么可能…”
说话的人对上许厉辉不善的眼色,立刻闭嘴了。
许厉辉不怀好意的说道:“看来有人有所异议,那不然由提出异议者进行侦查,还这两家一个公道。”
“别别别,村长,你知道我这人就是说话不经大脑,我现在想想,这许乐安的确是罪大恶极啊。”那个人满脸堆笑的说道。
许厉辉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
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