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规则降临
“死……死了？”
格子衬衫男生瘫在地上，嘴唇哆嗦着重复这两个字。他的眼镜歪在一边，镜片后面的眼睛瞪得滚圆，里面全是血丝。
“老人家，这话可不能乱说。”穿职业套装的中年女人勉强维持着镇定，但声音里的颤音出卖了她，“我们明明都还好好的，能说话，能呼吸——”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车厢里的灯，毫无征兆地灭了。
不是闪烁，不是渐暗，是“啪”一声彻底熄灭，快得连视网膜上的残影都来不及形成。绝对的黑暗瞬间吞没了一切。陆明听见身边有人倒抽冷气，有座椅被撞到的声音，还有压抑的啜泣。
他站在原地没动。黑暗中，法医的职业本能让他开始计数：一、二、三……
数到七秒时，灯又亮了。
但不是原来的白光。而是一种粘稠的、昏黄的、像劣质蜡烛燃烧时的光。光源来自车厢顶部，但看不见灯泡，仿佛整块天花板都在自行发光。
“刚才……刚才怎么回事？”大妈的声音带着哭腔。
没有人回答。
因为所有人都听见了那个声音。
它从车厢的四面八方涌来，不是通过扬声器，而是直接钻进耳朵里，冰冷、平滑、毫无人类情感的起伏：
【欢迎。】
两个字。像两块冰砸在地上。
【你们已被选中，成为‘幽冥列车’第73批乘客。】
陆明的后颈汗毛倒竖。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非人的声音——一年前在728案现场，有个幸存者在弥留之际，曾用类似这种平板无波的语调，喃喃说“车来了……车来了……”。当时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失血过多的谵妄。
现在看来，不是。
【本次列车将停靠七个站点。每个站点停靠时，所有乘客必须完成一次‘投票’。】
声音继续流淌，不疾不徐。
【规则一：每站需选出一名乘客，在该站下车，接受‘审判’。】
【规则二：投票需在‘血契之书’上完成，以真名书写。】
【规则三：若该站停靠时间内未完成投票，或投票出现平票，则视为‘放弃选择’。届时，本列车将对全体乘客执行‘抹除’。】
【规则四：审判内容，依据被选中者自身的‘罪孽’而定。】
【规则五：成功通过七站审判并存活者，可获得‘回归’资格。】
【现在，开始第一站准备。】
声音停顿了三秒。这三秒钟里，车厢里安静得能听见有人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第一站：‘遗忘川’。停靠时间：十分钟。】
【血契之书已投放。请开始投票。】
话音落下的瞬间，车厢正**——那个空着的、位于两排座椅之间的位置上——空气开始扭曲。
像水面被投入石子，荡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涟漪中心，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虚空中“渗”出来。先是轮廓，然后细节，最后是完全的实体。
那是一本书。
厚度超过十公分，封面是暗红色的，表面有类似皮革的纹理，但在昏黄的光下，那些纹理看起来更像是……皮肤的纹路。书脊用黑色的、像是筋腱的东西缝合，边缘已经磨损发白。封面没有字，只有一些凹凸不平的痕迹，像是什么烙印。
它就那么凭空出现在座椅上，静静地躺着。
“开、开什么玩笑……”西装革履的公文包男人第一个出声，声音尖利得不自然，“这是恶作剧吧？谁在搞这种——”
“你他妈看看窗外！”鹰头纹身的工装男吼道，“再看看这本书！这是恶作剧能搞出来的？！”
确实。陆明盯着那本书。它散发出的气息不对。不是纸浆和油墨的味道，而是一种……铁锈混合着陈旧血液的气味，隐隐约约，但确实存在。
“我们不能投票。”白大褂女人突然说，她推了推眼镜，声音依然冷静得可怕，“一旦开始投票，就等于我们承认了这个‘游戏’。我们应该等，等到下一站，车门打开，我们一起冲出去。”
“等？”角落里传来一声嗤笑。是那个秃顶的胖男人，他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脸上肥肉抖动，“刚才那广播说了，十分钟！十分钟不投票，咱们全得死！你听见了吗？‘抹除’！”
“可是投谁？”情侣中的女孩哭出声，“我们谁也不认识谁啊！”
“那就随便投一个！”胖男人吼道，他眼睛赤红，“反正总得有人下去！我不想死！”
恐慌像病毒一样蔓延。陆明看见那个戴鸭舌帽的年轻人悄悄往后缩，瘦高个把牛皮纸袋抱得更紧，碎花裙老太太的佛珠转得飞快。
就在这时，一个人动了。
是坐在西装男旁边的那个男人——陆明之前没怎么注意他，穿着普通的polo衫和休闲裤，四十多岁，平头，面相敦厚。但此刻，他脸上没有任何敦厚，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凶狠。
他猛地站起来，大步走向车厢**的那本书。
“周老板？”西装男下意识喊了一声。
周老板没理他。他走到那本“血契之书”前，低头盯着它看了两秒，然后，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
他伸出双手，抓住书的两侧封面，用力一撕！
“刺啦——”
不是纸张撕裂的声音。是更像撕开厚牛皮，或者……肉的声音。
书没被撕开。
但封面被他扯得微微变形，书页边缘渗出暗红色的液体，粘稠，缓慢地顺着封面往下淌。
周老板愣了愣，随即脸上涌起更暴戾的神色。“装神弄鬼！”他骂了一句，这次改用指甲去抠书脊的缝合线，那动作野蛮得像在撕扯猎物。
“周振海！你住手！”中山装老人厉声喝道。
晚了。
在周振海的指甲触碰到书脊上那些黑色“筋腱”的瞬间，书页里渗出的液体突然沸腾般冒起细小的气泡。
“啊——！！”
周振海发出一声惨叫，触电般缩回手。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双手手掌，从指尖到手腕，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发黑、起泡，像被高温灼烫。焦臭味瞬间弥漫开来。他惨叫着跪倒在地，把手往座椅上蹭，但那些灼伤像是长在了皮肤里，越蹭越深。
几秒钟后，灼伤停止了蔓延。
周振海瘫在地上，双手颤抖着举到眼前。手掌心的皮肤已经焦黑碳化，但诡异的是，焦黑的皮肤表面，浮现出一行清晰的、苍白色的文字。
像是用烙铁烙上去的。
左手上是：【禁】
右手上是：【止】
合起来：【禁止】
而在他两只手的手腕内侧，各浮现出一个字：
【破】【坏】
最后，在每只手的手背上，是一个更大的字：
【规】【则】
禁止破坏规则。
六个字，像六道诅咒，烙在他的皮肤上。
周振海看着自己的手，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吼，但最终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他只是瘫在那里，浑身抖得像片落叶。
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血契之书封面上的暗红液体，还在缓慢地、一滴一滴地往下淌，在座椅上积成一小摊。
昏黄的光照在那摊液体上，反射出粘稠的光泽。
陆明看了一眼手表。
距离广播说的“十分钟”，已经过去了两分钟。
还有八分钟。
八分钟后，如果他们还没投出一个人——
抹除。
这个词在他脑子里回荡。
他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车厢里每一张脸。
十三个人。
要选出一个人，推下去，接受所谓的“审判”。
而第一个人，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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