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的指尖已经麻木了。
蓝龙虾的壳锋利如刃,不断割开她被烫得红肿的皮肉。血滴在白瓷盘里,绽开一朵朵令人心惊的红梅。苏柔优雅地挑起一块被沈念剥好的虾肉,在调料碟里蘸了蘸,随即将那沾着血腥气的肉喂到了顾寒城嘴边。
“寒城,你尝尝,沈姐姐剥得真用心。”苏柔笑得清甜,眼底却是一片阴冷的快意。
顾寒城盯着那块肉,又扫了一眼沈念那只鲜血淋漓的手,胃里泛起一阵生理性的恶心。他挥手扫开,力道之大,直接将盘子掀翻在沈念面前。
“够了,带着你的血腥味滚出去。”
沈念撑着桌沿,摇摇欲坠地站起身。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擦脸上的汤渍,只是死死盯着顾寒城:“钱,什么时候打到医院账户?”
“看我心情。”顾寒城点燃一支烟,烟雾后的眉眼模糊而冷漠。
就在沈念转身离开的刹那,苏柔突然起身,“沈姐姐,我送送你。”
走到包厢门口的阴影处,苏柔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频率毒蛇般耳语:“沈念,那只手毁得好。寒城说,每次看到你那几根断指,就像看到阴沟里的老鼠,让他反胃。你说,你弟弟要是知道他姐姐现在的样子,会不会气得直接拔了氧气管?”
“苏柔!”沈念猛地转头,眼神狠戾。
苏柔却在那一瞬间,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向后倒去,后脑重重撞在门框上。
“砰”的一声巨响。
“沈姐姐,不要推我……我只是想帮你拿张纸巾……”苏柔瘫坐在地,脸色煞白,泪水夺眶而出。
包厢门被猛地推开。顾寒城的身影如黑云压境,他一把推开沈念,将苏柔横抱入怀。
“沈念,你找死?”顾寒城低头看着怀中颤抖的苏柔,眼中的狂暴几乎要将沈念撕碎。
“我没推她。”沈念站得笔直,脊梁骨像是一根即将折断却死撑着的枯木。
“我都亲眼看见了!”刚刚还在调笑的周大少跟了出来,指着沈念骂道,“寒城,这女人疯了,嫉妒心能杀人!”
外面的天彻底变了,冬雷在云层中闷响,随即狂风卷着冰冷的雨点砸向走廊。
顾寒城抱起苏柔,路过沈念身边时,脚步微停。
“去院子里跪着。”他的声音比冰雨还冷,“柔儿什么时候消气,你什么时候起来。否则,你弟弟明天就会被扔出重症监护室。”
沈念的瞳孔剧烈收缩:“顾寒城,那是条人命!”
“在你推柔儿的时候,你就该知道,人命在我眼里分等级。”
顾寒城消失在走廊尽头,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她满脸的狼藉。
院子。
初雪化成了冰水混杂的冷雨,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沈念双膝跪在鹅卵石地上,尖锐的石子硌进膝盖,那种钻心的疼与右手的烫伤交织在一起。她抬头看着二楼灯火通明的贵宾室,苏柔正靠在窗边,手里端着一杯红酒,隔着玻璃对他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雨水浸透了沈念单薄的针织衫,刺骨的寒意顺着毛孔钻进骨缝。
她的右手蜷缩在身侧,那是她为了救顾寒城,在那个地下仓库里被商业对手用钢管生生砸断的。那时候,顾寒城抱着她说:“阿念,我就是你的右手,这辈子我都替你拿笔,替你拿刀。”
原来,刀是真的,只不过现在这把刀,是他亲手握着,捅进了她的心窝。
“沈念,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影子’吗?”雨幕中,她自嘲地低喃。
为了顾寒城,她隐姓埋名五年,切断了与顶级风投圈所有的联系,甘愿做一个在厨房洗手作羹汤的残废妻子。
雷声轰鸣。
沈念的意识开始模糊,高烧在大雨中迅速反扑。就在她快要栽倒在泥泞中时,包厢的门再次打开。
顾寒城撑着一把黑伞,缓步走到她面前。
伞面遮住了雨,却遮不住他眼底的寒潮。
“知道错了么?”他问。
沈念艰难地仰起头,雨水滑入眼睛,涩得生疼,“顾寒城……如果我说,当年救你的人是我,右手也是因为你才断的,你信吗?”
顾寒城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话,俯身捏住她的下巴,指尖用力到几乎捏碎她的骨骼:“沈念,你邀功的样子真让人作呕。柔儿当年为了我受了多少惊吓,你却在这里编造这种低劣的谎言?”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支票,轻蔑地甩在泥水中。
“这是你跪了两个小时的酬劳。拿着钱,滚去医院,别再让我看到你这张怨妇脸。”
支票在泥水中迅速洇湿。沈念看着那张被雨水模糊的数字,突然笑出了声。
笑声在雨夜里显得诡异而凄厉。
“顾寒城,”她伸出那只残破的右手,死死抓信他的裤管,指尖的血蹭在他昂贵的布料上,“你一定会后悔。我发誓,你会跪在碎玻璃渣上,求我多看你一眼。”
“疯子。”
顾寒城厌恶地踢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进雨幕。
他没看到,沈念倒在泥水里,那双原本死寂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Alexa”的、令整个华尔街都胆寒的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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