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院长比疯老道大几岁,当年疯老道被带回来的时候,头发还是黑的,大家也不叫他疯老道,只是叫他疯道长罢了。
赵院长说,疯道长是他从湘西的一家精神病院,特地带回来的一个病人。说那是为了学术交流,增进兄弟医院之间的友谊与合作。至于那家湘西医院是哪家,叫啥名儿,赵院长至今也是含糊其辞。
可是,在疯道长回来之后的几年里,他的病情始终都在恶化。他的头发,开始快速地斑白,年纪不过三十大几的他,就已经跟五六十岁的老头子无多大差别了。
于是大家都说,疯老道这是在湘西那个鬼地方呆多了。湘西那边,素来有赶尸诈尸之说,关于一些死人以及妖邪的故事,更是层出不穷。因此,疯老道的脑子被搅乱了,开始相信鬼神的事情,整天倒腾一些画符捉鬼的把戏。
这种传言,很快开始在医院里盛行。
大家对于疯道长的各种诡异行为,也就释怀了。到了后来,医院里的人干脆就改叫了疯老道,因为他实在老得太快了。
想起疯老道的这些经历,我的内心还是为他辛酸了一把。这些事情,不是疯老道亲口告诉我的,是我在他的札记上看到的。
三医乌黑的天空之上,还在往下落着雨水。
我看了看身边的鼠兄,它陪疯老道来的时候,还差点被捉去做了实验品,幸好疯老道拼死不放手,它才逃过了一劫。鼠兄的来头也不小,是道法世家韩家的护族“神兽”。鼠兄的爹,鼠兄的爹的爹,都跟随着韩家。
从病房区的楼梯口到急诊部,还有大概五十多米的走廊要穿过。之前跑出来猎奇的那些人,早已经被院方和胡国华那帮人遣散了。赵天佐一走,医院里的那些副院长实际上都是摆设。
我和鼠兄穿过走廊之后,左转靠近了急诊部。这个过程中,还是有几个人看见了我和鼠兄,但是他们多半当我们俩是唱戏的,最近我们俩唱的戏也不少。
三医的急诊部,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班,但是来就诊的人,却基本上没有,特别是晚上。
我和鼠兄进入急诊部之后,立刻就被值班处的护士发现了。这避免不了,值班处的柜台正对着急诊部的大门。
但是对于这种境况,我在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上,以及武力上的准备。急诊部晚上值班的,一般都是几个女护士。我刘志坤今晚,要做一件让所有同胞刮目相看的事情:打女人。
这不能怪我,只怪她们挡了我的道。不过我也想好了,最多就是将她们拍晕。至于其他丧尽天良的事情,我刘志坤暂时还是不准备去做。
可是,这个世界上你想不到的事情,永远比你想得到的事情多。
在值班柜台处坐着打瞌睡的那个女护士,的确被我们惊醒了。但是当她发现是我和鼠兄之后,她的神情和动作,反而怪异至极。
这位制服女同志,既没有尖叫,也没有徘徊。她的做法很果断,立马就趴在柜台上睡觉,甚至都不多看我和鼠兄一眼!
我不由得愕然一愣,心头感觉怪怪的。为了确定这位女同胞不会事后作梗,我走到了她的跟前,问她:“美女,你睡着了?”
这美女不答话,甚至还故意打起了轻微的呼噜,我被她逗得恨不得直翻白眼,平复了一下怪异的心情之后,我又问:“那我和鼠兄一起进去了?我可是要挖开你们的地板哟……”
听到我的话,这位年轻漂亮的同学继续打她的呼噜,埋头苦睡。这下我刘志坤不淡定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这位实习女同学,不会是被我们吓到了吧?
我第一次见到受惊吓之后,是这种反应的。
“我真进去了!我进去之后,你不会喊人来抓我吧?”我看了一眼鼠兄,而后将脑袋靠近了这个美女的耳朵,哈着气说道。
这美女轻微地颤抖了一下,甚至嘤咛了一声,但是她仍旧把自己的脑袋死死地埋在柜台上,连侧脸都不给个。
然而,当我问她会不会喊人来抓我的时候,她却说起了梦话:“嗯……不会……不会的……”
哈哈!逗死爷了!爷活了22年,也没见过这么逗的美女!
既然这美女存心暗恋我,助我一臂之力,我当然却之不恭。于是,我和鼠兄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急诊部内部。
我记得,之前疯老道带着鼠兄来急诊部的时候,他们最后徘徊在了杨医生的办公室。这一次,鼠兄也是直接奔着杨医生的办公室去了,它那副做贼的德行,比我还地道。
杨医生的办公室就在值班柜台的后面,进了急诊部的大门,穿过大厅,然后右转第一间房就是。
令人不解的是,大晚上的,杨医生办公室的门居然是虚掩着的。
当我跟着鼠兄钻进杨医生的办公室的时候,我越想越不对劲,心里边儿总是堵得慌。可是事已至此,我总不能退了回去。
大不了医院的那些人一哄而上,再次把我架回去。这样的事情不是没经历过,在他们的眼中,我是精神病人嘛。
我自嘲一笑,有些过于敏感了。
二话不说,进了房间之后,我立刻将门反锁上了。
鼠兄打了头阵,在杨医生的办公室里转来转去的一阵嗅探。它的鼠鼻子,像是在犁地一样,我就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鼠兄的鼻子也会这么灵,不知道和狗鼻子比起来,有没有得一比。
这房间之内,贴了一层厚厚的地板砖,地板砖很凉快,我甚至觉得这是一种不正常的阴冷。
大概三分钟过后,鼠兄搜索的范围才缩小到了可以动工的地步。我本打算提醒一下鼠兄,可是我还没来得及说,它就一头撞在了杨医生的办公桌上!
鼠兄轻微的“嘶”了一声,仿佛委屈了一下的样子。它是太过心急,也太过投入了,居然撞在了桌脚上。
我苦笑了一下,而后拿着手中的探阴爪和黑折子,走到了杨医生的办公桌跟前。
“在办公桌下面?”我有些难以置信,那个杨医生,竟然一直坐在一个死人的上面办公。
听到我的话,昂着脑袋看着我的鼠兄,连忙点了点头,同时表现得有些急躁不安。
我将探阴爪和黑折子放在了一边,然后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方才挪动了杨医生的桌子。桌子摩擦地面的“咯吱”声,有点大。
杨医生的这张办公桌下面,总共有十五块方形的地板砖。当我完全将桌子挪开了之后,方才发现这十五块地板砖貌似被撬动过,它们和周围的地板砖契合得不是很好,没有整体感。
这一点发现,让我稍稍激动了一下。
我赶紧拿起了黑折子,开始撬动脚下的地板砖!
这黑折子,是土夫子们专用的倒斗工具。进入墓穴之前,土夫子可能遇到石门、墓砖之类的,黑折子就是用来撬动这些东西的。
其实说白了,黑折子就是一根改良过后的钢钎。钢钎的一头,是扁形的铲子;另一头,和钉锤儿的拗口有点像。但是黑折子是可以折叠收缩的,便于携带。不同流派的土夫子,甚至不同个人之间的黑折子,都可能有些差异。
这地板上的砖,比我想象的要容易撬开。它们应该被撬开过不止一次了,是松动的。
所以很快,我就拿掉了地上的十五块地板砖。潮湿冰冷的土层,漏了出来。这些被压得严严实实的泥土,倒是让我的心情颇为凝重。一般贴地板砖的时候,下面垫的是黄沙和泥浆,并不是泥土。
“挖吧鼠兄,韩家的韩敏敏,应该就在这下面了。”
我语气沉静地道出了一句,鼠兄早已经迫不及待了。这些寒意彻骨的泥土,虽然也让鼠兄赶到不适,但是对于韩敏敏尸体的渴望,让鼠兄忽略了这一点。
鼠兄露出了一点凶相,闷声嘶吼了一下,而后露出两颗锋利的门牙,悍然跳进了泥土之内!
鼠兄的那两颗门牙,本来已经断过了。可是它们居然在一天之内完全长齐了,而且貌似比以前更加锋利和坚固!对于疯老道和鼠兄的变态程度,我已经学会了没有下限地一直去接受!
穿上了铠甲之后,鼠兄刨土的动作变得更加的利索和强劲。
一抔抔死土被鼠兄远远地甩到了身后,这些死土仿佛要结冰了一样,凝结在一起,哇凉哇凉的!
我看着鼠兄的身子一点一点的下降,心头也渐渐地紧张了一点。
直觉告诉我,韩敏敏很有可能诈尸了。她死得很悲惨,而且很冤。死后,还不得安生,被赵天佐长期压在这下面。如果这样她都不诈尸的话,我们这些阴阳师,走遍大江南北也找不到工作了。
房间里的温度,开始一点一点的下降。我现在的感觉,和昨晚给刘艳丽驱鬼之时的感觉差不多,仿佛在我的脚下,就被囚禁着一只怨魂。
我和鼠兄的四周,开始变得阴森而昏暗,就连死气,也愈发浓厚。
大概半个小时过后,一个一米多深的方坑,出现在了我的脚下。鼠兄还在继续挖,但是这个方坑的地下,已经开始冒出寒意刺骨的尸水,鼠兄的身子,打着寒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