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完全打开,我才注意到原来不只是赵万生一个人,身旁还跟着一个啜泣不止的中年女人。我看着眼前这奇葩组合不禁皱了皱眉。
“赵先生。这是?”
“门口遇见的。快给客人倒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这么代替了纸娃娃的地位,彻底变成了这间店铺的打杂的。
“这位大嫂不知道我们能帮您点什么呢?”我将茶递到了女人手里,但女人却只是将茶杯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双膝一弯,普通一声跪在了我和赵万生的面前。
“先生,先生,快救救我的儿子!”中年女人几乎是跪进房间的,泪如雨下。她紧紧地扯着先生的裤腿,不住地摇晃。
“这位大嫂快快请起,您的儿子究竟怎么了?”赵万生连忙将跪在那的女人搀扶到旁边坐下,一双星目死死地盯着女人。
我见赵万生‘痴汉’般地看着女人连忙捅了捅他的腰眼,示意他要注意影响。但赵万生非但没有移开目光反而盯得更紧了。
“先生,我儿子他不正常!”女人的话一出口就把我吓到了,怎么会有当妈的说自己的儿子不正常呢?
但她继续说下去时,我意识到她的儿子的确不正常。“他现在白天一直睡觉晚上却总是从他房里传出怪声,进去看发现又好像是胡言乱语。”女人谈及此话时,哭得更厉害了。
“这是撞邪了吧?”毕竟这段时间也看了不少关于阴阳学的书籍,对于女人所描述的情况也基本能猜出个大概了。
但赵万生却并没有像我一样将推断说出,反而是问起了孩子的生辰八字和她们所住的具体地址。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撞邪的可能性很大,但具体的得我们去看过才能知道。”赵万生瞥了一眼泪眼婆娑的大嫂挑了挑眉,手里继续捻着他那串紫檀木佛珠,嘴里也念念有词,“这要是撞到什么厉鬼,嗯哼,没命也是可能的!”
对于赵万生的话,我是不信的。从这段时间我对阴阳的了解,我知道撞邪会死人这根本就是一谬论。冲副符水或者拿把糯米冲一下也就好了,再不然就拿一条开过光的红钏给那孩子戴上也是有驱邪功效,何必大费周章?
“哪有那么严重!居心不良!”这话我是不敢大声说的,毕竟这赵万生也算是有真才实学,万一对我使点什么坏,我怕真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真不知道这赵万生前世是什么托生的,耳朵灵得要死。一道凌厉的目光扫过,让我不住地打起了寒噤。
“大嫂,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吧!”赵万生突然停止了捻动佛珠的动作,望了一眼挂在正厅的钟,表情也变得有些凝重。
看到赵万生的神情,我突然意识到事情可能并非像我想的那么简单,连忙背上装有赵万生宝贝的背囊紧随着二人有了出去。
坐在赵万生那辆破皮卡上,我不断回想着刚刚赵万生和大嫂谈话时的表情变化,想想或许自己真是错怪他了。
想和他说句抱歉,但此时车上却如同死寂一般,我根本找不到机会去说。只好转过头和那大嫂聊起。
“大嫂,你家住的附近最近有没有其他奇怪的事发生呢?”我在书中曾经看过,如果真是恶灵作祟,那很可能遭殃的不止是这一家。
“啥?奇怪的事?不知道啊!小先生,你们可一定得救救虎子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大嫂尽管放心,有赵先生在,没问题的!”不知道是赵万生是气我话说得太满还是因为我又弄哭了大嫂,总之是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车在土路上足足颠了能有一个钟头才停了下来。“妈的,车竟然开不进去!”赵万生扬了扬眉一个急打轮便将车停在了道旁。
见状,我也连忙拿起背囊和大嫂一起下了车。
不知道是不是临近农村的关系,我感觉这气温明显是下降了不少。抬头望了望天,也阴得有些可怕。
“那个,是不是要下雨了呀?咱们还是赶快走吧!”我瞥了眼站立在前面的赵万生,眉头紧缩,一言不发,犹如一樽石塑。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赵万生才再一次开了腔,“这个地方,果然不同寻常。大嫂,我们先去看看你儿子吧。”
大嫂点了点头,快步走在了最前面为我们引路。到底是农村土路,不仅坑坑洼洼还泞得很,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的。
“那个,这个地方好像有点怪啊?”我望着路两旁的房子,门户紧闭,死气沉沉,而且从进村开始几乎就没看见什么人影。
“呵,岂止是怪啊,简直是阴气十足。给,这个你拿好!”赵万生冷笑一声后随即递过了一张黄符和一个布袋子,“你要是觉得冷就撒点!”
我认得出那袋子是赵万生平日里系在腰间的,里面装着的虽说只是寻常不过的糯米,但却实在是驱邪的好东西。
看着他把一整个袋子都给了我,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赵哥,你都给我了,你咋办?”
这是我第一次叫他哥,之前除了叫他高人之外就是叫他赵先生了。他显然是没有料到我会这么叫他,脚步顿了一下,依旧冷漠地说道,“雕虫小技还伤不到我,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虽然说话的感觉和往常没有多大变化,但我内心却格外温暖,我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绝对是一大好人,只是还在故作高冷罢了。
继续往村子里走着,我逐渐感觉到身边的气温下降得厉害。摸了一把糯米撒向身边,气温便又升了回来。大约又走了十来分钟,我们才终于停在了一扇铁门前。
“两位师父,这就是了。”女人推开铁门的一瞬间,我只感觉到冷风也瞬间蹿了出来。
赵万生一个箭步便冲进了房内,“小子,快,六王符!”
听到他的喊话,我这才注意到他给我的原来是张六王驱鬼符,可以说是驱鬼符中的上品,一张可是值不少银子的。
想到这儿,符被我攥得更紧了,生怕这阴风把它吹跑了。
“赵哥,给你符。”我看了看屋子,又看了看这符,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进去交给他的好。却没曾想,刚一进去就被赵万生劈头盖脸地骂了起娘来。
“恁娘了个的!你他妈的是不是真傻,我让你把它燃了,你给我干毛?啊?”他见我还拿着符,一副呆傻的样子,两只眼睛瞪的跟铜铃一般“艹,你不会是……”
我看了看他,虽然知道坦白的话会惹毛他,但为了大局考虑还是点了点头。“那个,我只在书里看过这东西,可。”
“呵,给我!”他一把夺过我手中的符纸抛向空中,然后快速咬破食指蘸着血在那飘落而下黄符的正中点了一下,“甲戊辰巳,六王速速现真身,天葵,地煞,燃!”当最后一个字从他口中脱出时,那黄符几乎是同时在空中燃为了灰烬。
“记住了,下次你自己来。”似乎是刚才燃掉的符纸起到了作用房间里明显要比我刚才跑进来时暖和得多,而且也亮堂得多。
赵万生指了指床上那个被厚被包裹住的男孩,示意我去看看有何不妥。见此,我连忙俯下身去细细观察。
不知何时也走了进来的女人见我俩的神情和架势似乎是有些怕就那么从门边探进了半个身子张望。虽说是害怕,但眼神中的关切却丝毫不减。
“赵哥,他这身上有股子女人味儿!”我抽了抽鼻子,虽然不大确定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而且,他面色枯槁,说句心里话,很像是被榨干了。”
床上这个被唤做虎子的男孩不过十来岁的样子,我也知道说是被榨干这种话是不对的,所以在话一出口我便有些后悔。
“你说的没错,他的确是被榨得差不多了。”赵万生伸出手掐了掐虎子的脉息,又掐指算了算沉思了好久,转而问向那个大嫂。
“这周围是不是没有中青年男人了?”
这问话显然是超过了大嫂所能考虑到的范围,她愣了几秒才说,“恩,都出去打工了,没人了!大师,这和我家虎子有啥关系啊?”
赵万生没有直接回答女人的问话,而是吩咐着女人去搞点荷叶来。我们这儿夏季一向是满溏荷色,即使是在这种城乡结合处也还是能随处找到的。
女人一听要荷叶的话,知道这是还有得救,二话不说便从屋内跑了出去。
赵万生见那大嫂走远了,便从我带来的背囊里取出了一根香交到了我手中。“点燃它,绕着这间屋子顺时针逆时针各走三圈并配上清心诀。”赵万生见我还在那磨蹭,突然大喊一声,“快!你想让这孩子死么?”
我连忙按着赵万生的吩咐绕着屋子转起了圈来,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安的。六圈过后,我逐渐地感觉到周围恢复了平静。
“大师,大师,您看这些荷叶够不够?”女人抱着一堆湿哒哒的荷叶闯了进来,看得出,她真的很着急。
“够了。”他一把接过荷叶转头对我吩咐道,“你把这些荷叶铺散开,再把这孩子抱到荷叶上去。”虽然不大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赵万生既然这么说了,想必就一定有这么做的道理。
我将那荷叶平铺在少年的身旁,尽可能地做到严丝合缝。看着床上瘦骨嶙峋的少年,我原以为抱过去并不会费多少力,很轻松。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当少年完全躺靠在我的怀里时,我感觉像是抱了个千斤坠一般。
赵万生似乎也看出了不对的地方忙问道,“怎么?什么情况?”
“这也太沉了点吧?完全不像他……”我话还没说完就被赵万生打断了,“沉?看样子这件事要复杂得多了。大嫂?大嫂?”赵万生对着门向外喊道。
“大师,有什么需要的?”女人担忧地看了眼床上的少年,又以同样的眼神望向我们。
“大嫂。我问你。你家孩子撞邪之前有没有去过哪里?或者是你们这周围有没有发生什么白事?”赵万生坐在床边给孩子的四肢都系上了穿有古币的红绳。
“去过哪?白事?那个。恩。啊!我想起来了。”那女人一拍头,恍然大悟地说道,“上个月初,前面老白家的二丫头死了。哎,三十好几的人了婚也没结就那么去了,也真是怪可怜的。虎子犯病的前一天正好是那二丫头的头七,我和虎子还去给她烧了柱香呢。”
“三十几岁?没结婚?赵哥,就是这个了吧?”一听到这两个信息时,第六感告诉我不出意外就是这个女的死后化作了鬼在这儿作祟。
赵万生毕竟经验各方面都比我要强得多,他并没有立刻说出自己的判断,而是在详细地询问了白家二丫头埋骨灰的地方以及死因等等一系列的事情才得出了恶灵作祟的结论。
虽然对于这个结论我并不惊讶,毕竟和我的预判是不差分毫的。但我还是比较钦佩赵万生那种沉稳的气魄。
只见他对那大嫂宽慰了几句后说道,“大嫂,这孩子暂时不会有事。我晚上需要除灵,到时候还请大嫂通知这儿的人不要出来。”
大嫂也是极其配合的,毕竟是在为她的儿子做法事么。连忙跑了出去,去通知大伙了。赵万生看了看天色,虽还没黑但时间也不早了便连忙吩咐我拿着背囊去白家二丫头的坟地上守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