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这要命的关头我肯定不会真的高举双手投降等死,越是这种时候人就越是惜命,这句话还真没说错。
我这人向来没有什么本事,不过最近几天的经历倒是让我因祸得福学了一样很受用的本事。说来惭愧,我这本事既不能上天入地,更不能惩恶扬善。世上如此无用却又能保命的本事,大抵就只有逃跑了。我也就只有跑得快这一样本事了,还是这几天跑来跑去练出来的,估计回家呆几天便又要荒废掉。
我拍拍屁股,反手往上一爬,却又顿住了。眼前一亮,半空中竟凭空出现一团小小的火光。我心说这是快要死了?都能出现幻觉了?这团火一开始很小,在黑暗却显得很刺眼,我不由得眯起眼睛,等适应了光线,就看到这团火光后面有一团人影,被结结实实吓到了,却又立马反应过来:是赵停妆!
赵停妆没有回应我,她调了调煤油灯,让灯火变得大了些,我身后那神像还是岿然不动,要不是赵停妆还能点灯,我都以为她已经被吓傻了。
再一看,她好像并不是特别害怕的样子。但是我很快注意到,她手里的煤油灯灯光一晃一晃的,手竟然微微发抖。看来再大胆也是个人,怕总还有些的。这时她身后传来了赵停棺的声音:“阿妆,那个不是活物,不必怕它!”那声音气势十足,字字铿锵有力,只是赵停棺身上本就受了伤,这句话显然是费力喊出来的,喊完便有一阵细微的咳嗽声。
赵停妆咬了咬牙,不知是不是因为那火光的缘故,她的脸色白得像纸一样,却比我这狼狈相不知好了多少。
这时候我才看清楚怪脸的模样,怪脸脸上没有半分血色,死白死白的,但是五官非常立体,轮廓如同一个“国”字,一双耳朵的耳廓极大,头上有不知名的装饰,脸是正宗的国字脸,额头平而宽,两眉倒竖,双眼微睁,鼻梁直挺,嘴巴勾出一个诡异的笑。
如果不是怪脸那诡异的表情,它和荒庙那些佛像倒也有几分相像。
不过要说它是真的神像,打死我我也不信!
神像可以长得很秀气,人们说这是仙气,它也可以长得五大三粗,人们说正是这样才能驱邪。可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任何一个神像的脸这样的诡异,这哪里是驱邪,招邪倒有可能。那诡异之中还透露着一股……一股……猥琐??
那双眯起来的眼睛,确实有种猥琐的味道。
赵停妆深吸一口气,开始慢慢地往台阶下走,没想到她这一走,原本杵在我背后一动也不动的怪脸,居然开始往后退。
我心中疑惑,想了想,难不成这东西还怕火?赵停妆也露出疑惑的神色,一时间也搞不清楚这怪脸是真的怕自己,还是想等自己靠近它再发动攻击。
怪脸要真怕她,早应该一溜烟跑得没影了,不至于跟她对峙,可是要说等她接近再攻击,怪脸离她不过十步的距离,中间隔着我而已,距离已经算很近了。
见状,赵停妆又往前踏出两步,她已经有了些底气,怪脸也退了退,始终与她保持一样的距离。
赵停棺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地走下来,刚刚的变故让他的伤口又裂开了,此时脚下一片血迹。他看了一会儿,不紧不慢道:“阿妆,你往回走两步看看。”
赵停妆嗯了一声,也不转身,而是倒退两步,那张怪脸也向着她飘了一样的距离。赵停棺见状皱了皱眉,似乎已经看出一些端倪来,示意赵停妆再走几次。赵停妆又大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接而后退,如此往复几个来回,连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这怪脸,是随着人的脚步动的,人走一步它也往同样的方向“走”一步,人退一步它也“退”一步。
这时候赵停妆给了我一个眼神,轻声道:“还愣着干嘛?”从身上一摸,手一挥就甩下一把刀来。我手忙脚乱地接住那刀,顺势就往怪脸的面门上劈去,怎知刀刺啦一声撞在怪脸上,划出一串火花,分明坚硬如磐石!
我撤回手大喊:“这是个机关!不是鬼!”接着两兄妹同时骂了一声,赵停妆愤愤道:“这丫的坑惨了我,我非把它拆成碎片,拿去修茅坑不可!”她随手把煤油灯放下,突然猛地往下跳,那怪脸躲避不及,被她一脚踢在面门上,她却未落地,而是借势流利地翻了个跟斗,一串动作如行云流水,眨眼间她竟然跳到了怪脸背后!
而怪脸终于又往前动了动,夹在我和赵停妆之间,就再无动作。
“果然如此!”落地后的赵停妆幽幽道。
“能拆了它吗?”
“别让它乱动就行,看我把它拆成泥片片!”她顿了一会儿,又道,“白堇,刀扔过来!”
我叫了一声接着,手里的刀便已经甩了出去,两人被怪脸隔着,足足有一人高的怪脸挡住了视线。我看不到她,刀也是乱扔的,不想刀一扔过去就听到赵停妆微怒的声音:“操!白堇,你敢不敢再扔准一点?!百步穿杨也没你这么穿的!”听声音估计是不幸被刀给砸中了,我是想笑又不能笑,因为离我没多远的赵停棺这会儿正盯得我背脊发冷。风紧,麻烦让我扯呼可好?
怪脸跟着人的脚步动,我不走动它也不动,这样赵停妆就能用刀破坏它上面的机关。怪脸背后一阵敲打的声音,在安静幽暗的洞里显得十分的响亮,地上煤油灯那点小小的火正晃动着。
过了一会儿,那边的声音嘎然而止,我还以为是赵停妆拆累了才稍微休息一下,没想到又过了几分钟,依旧没听到那边有什么动静。
我喊了几声,也没听见那边有回应,心中凛然,出事了!不可能吧,就一下子?连尖叫声都没听见?我有些手足无措地回头看着赵停棺,却见他已经走了下来,一脸决绝,也不等我说什么,已然猜到那边的变故。
他半蹲下来,在脚下蓄力,一飞身踩到怪脸上面,那怪脸也躲避不及,他两手抓住怪脸的鼻梁,猛地一发力,竟如猴子一般爬了过去!
意料之外的没听见落地声,这边一下子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和怪脸对峙着。起初我还未察觉这一点,可是一个人在比较幽暗的环境里对着这个怪东西,待久了难免胡思乱想。
不管那边有什么状况,赵停棺跳过去的时候怎么可能连落地声都没有!这个人身上有点功夫,落地无声应该不难,但是现在受了伤,就不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了。除非他刚翻过去还没落地就……
我不敢继续想下去,只一个劲地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可是那边怎么也听不到半点动静,我既不能走,却也不可能一直跟怪脸对峙着,而且煤油灯里的煤油快烧完了。
想到这个我心里一激灵,这,这里不是洞的深处吗?为什么煤油灯还能烧得那么旺?而且我们在这里呆了很久,也不见有缺氧。
难不成我们绕来绕去,结果自己绕出去了,或者是这里有通风口?
我绝不相信我们有随便绕绕路就能跑出去的运气,尤其是有我这种倒霉鬼在场的时候,可要说这里有通风口,也几乎不可能。这深山野岭的,洞又直通山的内部,周围全是坚硬的石壁,想要挖通风口那可是一项很困难的工程。
除非那是天然的。
或者是某种动物挖通的。
我不由得头皮发麻,进山之后又是蛇又是怪脸的,显然还有别的东西在里面。
而那些所谓的通风口又在哪里?一路上我可是一个都没见着。
我只能想着这些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否则面对这怪东西,虽然已经大概它不会伤害人,我却不敢保证我自己的想象力不会害死自己。
“我死的好惨呐……”怪脸后面突然飘出赵停妆的声音,我陡地一呆,立即头皮炸起,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一个满是鲜血的头嗖的一下从怪脸后面探了出来!
那是赵停妆!
她的脸已经没有半点血气,不知怎么弄的一脸血污,两眼翻白瞪大,对我扯出了一个无比怪异的笑,然后向我招了招手,又嗖地钻回怪脸背后。
我全身凉透,嘴里不停地念叨:“不关我事啊不关我事啊,你们要变成了鬼也别过来找我算账啊!我知道这路上一直拖后腿是我的不对,大不了明年春天我多给你们带几壶酒,你要还想要肉,我就是把自己卖了也要给你们弄只鸡来啊。好歹咱也算是同生共死过是不是?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有啥事咱好好说,我就不过去陪你们了哈!”
“好。”赵停棺鬼气地回应道,我才松了一口气,他下一句话差点没让我吐出血来,“明儿个逛窑子,你结账。”
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但我也立即警惕起来,因为我意识到这很不对劲。赵停棺是很严谨的性子,绝不会说这种话,可刚才那声音分明是他的声音。
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