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云朗没命的跑，手机都被我们丢在了半路上。
城里是不能呆了，往近郊去吧。
我想起在档案室里查到的那个小女孩的资料，她的地址那里写着三教村这个地名，跟云朗一合计，既然要去近郊，这个地方倒是正好。
我们随便打了个的就往三教村过去，一路上都在跟司机师傅打听，这个村子的情况。
各个地区的出租车师傅都是人肉GPS，还附带美食推荐跟人文文化传播功能，所以问起他们这些地方的事来，总能有一点两点管用的。
本以为会听到什么骇人听闻的描述，然后扯出一大堆的奇神怪事，结果是完全没有。
听出租车师傅的描述，这不仅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村子，而且人烟稀少，年轻力壮的都出去打工扎根了，留下来守着地的大多是一些老幼病残，跟大多数村子的情况差不多。
当我们下车的时候环视了一周，就又自觉的多付了一些车钱。不然出租车师傅这一趟跑得肯定就有些吃亏了...因为他在这里是绝对等不到客人的。
三教村，人都快要搬空了。
山间的青山绿水，夹着几栋荒废的土房子。偶尔几栋还算完整的楼房，看起来也是落寞得很。倒是路看起来是新修的，绵延着不知往哪边去。
沿着路多走了几步，就看到一个满头白发，背都已佝偻了的婆婆在自家门前的院子里干着活，这小村顶多就几十户人家，我估摸着他们彼此应该都知道些邻里长短，就上前问道：“婆婆啊，你认识一个叫思瀚的女生吗？”
“啥？你说啥子呐？”老婆婆手上的活没撂下，把耳朵侧向了我。
我把声音放大，又大声的问了一遍。
这回老婆婆好像是听明白了，“思瀚呐，早搬走了啊。你们找她干啥咧？”
意料之中的回答。
这婆婆应该多少知道些思瀚的事，我跟云朗对视一眼，干脆找了个小板凳坐下，跟这婆婆唠起了磕。
乡间寂寞，年轻人少，老人家间的话题来去也不过那些，忽然来了两个打听闲事的年轻人，我们不一会就跟婆婆熟络上了。
思瀚的事情，也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用婆婆的话来说，这小女子呐本来的命不好。本就是紧跟着大女落地的二女，下面还有一个弟弟，按他们家里的意思，读过初中，能识几个字就已经是家里人天大的恩惠。
偏偏这小女子不认命呐，让读书的小子都读不过她，小子都考不上学让她给考上了。家里不给上，就寻死觅活的，最后还是大姐出了村打工去，给她供上了学。
谁知道有个短命的司机，拿着公交撞了人家小车，自己幺了命不说，还把这妮子的腿也搭上了，在医院里住了大半个月，找司机家属拿钱拿不卓，医药费差着医院的，学校的功课也拉下了，没法子只好把学歇下了。
那之后没多久，这妮子就出了村了，听说在外面打了几年工，混出来了些样就把父母接出去了。
再后来那家子人就回来得少了，顶多是逢年过节的来上个坟，每次都开着小车呐，今年还牵着孙孙，是真混出来了。
...
...
思瀚还活着，不仅活着，还活的挺好。
穷妹纸过了好多苦日子然后逆袭了，这种类型的事不是到处都在发生么。
我越听越觉得无聊，到最后都打起了哈欠。
实在是跟柳飘飘，怪女人什么的扯不上太多联系。
陪婆婆唠了大半天的磕，才告了别，从农房的小院子里出来。
在外面闲逛着总不是办法，我跟云朗像偷情男女一般，找着个不需要身份证登记的黑旅馆，开了个房间窝了进去。
除此之外，我们也找不出什么能做的事了。
一进到房间里，云朗就一屁股坐在床上，就翘着二郎腿抽起烟来。
“我说，在外面的时候你怎么不抽呢！”我一边扇着向我飘过来的烟雾，一边向他说道。
云朗眼神有些发直的摇着头说：“点着烟，容易思考。我脑子这会儿跟浆糊一样。你就别跟我介了行不？”
好吧。反正一时半会也得不了癌症。死了这么多遍，难道还怕一支烟吗？
我在床的另一边坐了下来，支着下巴开始跟他一起沉思起来。
“我说，那柳飘飘怎么回事？故意坑我们的？”云朗半晌无话只顾着抽闷烟，我实在是忍受不了这尴尬的沉默。“会不会是她被附身了？她后脑勺上的，到底什么鬼？”
云朗头顶上的烟一重一重的冒，可憋不出其他的字眼来：“...不知道。”
“哎~~~~~~~~~~”我大叹了一口气，顺势倒在了床上，眼睛盯着顶上已经斑驳了的天花板。“她一边坑我们，一边哭是个怎么回事？会内疚就别干这种事啊！”
云朗居然没搭我的话，而是继续沉默着。
良久，我渐渐的觉察到这沉默的时间无论怎么说也有些过长了。眼前的云朗根本不像平时的那个话包子啊。
“云朗？”我用试探的的口气叫了他一声。
他只“嗯。”了一声，以此来回应了我。
“云朗！！”我从床上跳起来，抓住他的双肩摇晃起来。以我跟他多年的默契，他一定是有着什么心事。“你在想什么啊？！说出来我们也可以讨论一下啊！我一个人在旁边看着你抽烟抽得跟烟囱一样，心里直发毛啊你懂不懂？！”
云朗被我摇得左右摇摆，实在是拗不过了才说道：“哎呀。好了好了。我说了我说了。”
我停下摇晃他的手，坐到了他的身旁。
“穆灵，今天听了孟立人的分析，我也有了一些想法。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是柳飘飘得罪了什么高人，诅咒了她，那为什么我们每次零点以后，都会来到人民医院呢？以我对柳飘飘的了解，她跟这医院又没有什么关联啊？”
我愣了愣，每次零点过后，柳飘飘都是以一具尸体的样子出现在医院里，尸体跟医院，也算是非常契合的场景，我从来没有觉得不自然过。
“也许是诅咒她的人，就要她在医院里受苦呢？开膛破肚的...她虽然没有关联，但诅咒她的人可能...！”
我被我自己的话吓了一跳。
诅咒她的人可能跟这医院有直接性的关联！
云朗喃喃的接着说下去：“诅咒柳飘飘的人，会不会是对医院特别熟悉的人啊？难道是我们医院的人？”
“这怎么可能？！医生里会有人干这种事？他们都是救人的，学的都是医术，谁会学诅咒这种东西？”
“我又没有说只可能是医生干的，”云朗不耐烦的看了我一眼，“再说了，就是医生干的，也没什么好奇怪。想法老是这样单纯，你就是被穆叔穆姨保护过甚了。”
我不懂云朗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因此十分的不服气。“什么叫我被保护过甚了？”
云朗侧过头认真的盯着我的眼睛，说道：“这医院根本没你想象中的那样干净。红楼梦看过吧？贾府还有两个石狮子是干净的，但这小城里的医院吧，呵，连干净的石狮子都没有。”
这话说得，不仅把我两的父母包括了进去，连云朗跟我也包括进去了。
“你倒说说，怎么不干净了？嗯？你倒是说说啊？”我一时间跟云朗较上了劲，又开始反复的摇晃起他来。
可这一次，无论怎么烦他，他也不愿意再开口了。
云朗一支又一支的抽着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没人理我，我只好盯着天花板上的烟雾缭绕。不一会儿，我感觉又饿又困，闷闷的蜷在他旁边睡着了。
...
“哎，哎！穆灵，醒一醒！”
被云朗拍着脸叫醒后，我一睁开眼，就闻到一阵饭菜的香味。原来是这家伙偷跑出去买了盒饭回来。
云朗指着放在房间小茶几上的盒饭说道：“该吃饭了。咱们都快一天没吃啦。”
我连忙爬起来往小茶几奔去，我的肚子都叽里咕噜的叫了。
“你刚刚出去，没被人发现吧？我可不想再被逮进局子里去。”
我一边嚼着嘴里的饭菜，一边透过小窗往房间外看。
“没，你放心。我小心着呢。谁愿意再去呆着。”
云朗也在大嚼特嚼。
“那咱两吃完饭能干点啥呢？现在其他人也联系不到，也不敢回城呀。难道坐着等零点吗？那简直跟等死没差别啊？”
我看着外面的太阳才有点落山的意思，有些郁闷的说。
“嘿嘿，那咱们不是，嘿嘿，还有张床吗？”
云朗满嘴的饭菜，却还在冲我挤眉弄眼。一副贼欠的表情。
我当即做了一个要把饭盒扣他脸上去的动作。他假意要闪，我两顿时一齐笑了。
仔细想想，自从卷进柳飘飘这事以后，总共也没笑过几次。仅有的几次也跟这家伙有关。
小的时候总是跟他一起在医院里折腾，各种闯祸也没个安静的时候，人一大了，却莫名其妙的有些生疏起来。若不是这次一起卷进了柳飘飘的事情里，在两个城市分别工作打拼的我们，恐怕还是渐行渐远的两个人吧。
我们吃完盒饭也不怎么收拾，留了一茶几的残局。互相笑闹一阵，就都倒在床上看着斑驳的天花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云朗，你说咱得花多少时间才能把内脏都给柳飘飘找到啊？”
“多不过一个月去吧，咱现在都找着两了么。”
“那后面的老是找不着可怎么办呐？”
“你就不能盼点好么？跟只乌鸦似的，就不能当当喜鹊？”
“那咱今晚上就全部搞定。”
“哎~这才对，这成，我看行。”
...
...
“哎云朗，你说我们的身体有在变老吗？如果我们要花几年的时间才能帮柳飘飘把内脏找齐，我们见到九月八号的那天是不是直接老了好几岁？”
说来说去，我真的很介意这件事。我还没有结婚生子，老几年不是就嫁不掉了吗。我还想生个胖娃娃哩。
“那谁知道呢...说不定根本就没有在变老呢。你想，我们被大卸八块后都会好端端复活...”
“哎~我知道怎么辨别我们的身体是不是在变老了~”云朗突然坐起来一脸奸笑的看着我：“你们女孩子家家的每个月不都来大姨妈的吗，只要看大姨妈来没来，不就知道了~~~~~~来呢~~~~~~~就是我们的身体还在变老，不来呢~~~~~~~哎哟~~~~~~~~~~”
我顿时也坐了起来，嬉笑着往他身上锤过去。
突然，房间的门“乓”的一声开了，冲进来一群人将我们团团围住。我举起的手僵在了半空里。
原来是警察来了。我们彻彻底底的被当成了潜逃的杀人犯。
当我们被押解上车的时候，云朗还在冲我做鬼脸。
我有些想笑，可是没笑出来。我想起我们小时候闯祸的样子，那时候多好，什么都有人担待着。
正当我跟云朗在警车里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被手铐铐住的地方默的一松。
零点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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