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第二张纸条的出现,虽说让我吃了一惊,但让我也确定了一件事情。
这偷偷往我箱子里塞纸条的人,一定就在我们十六铺巡河队里。
但是,这家伙告知我这一切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是纯粹出于好心要让我提防魏五,还是他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故意要引导我走入误区?
这一晚,前半夜我几乎没合眼,满脑子里都是对咱们巡河队夜班同志的逐个分析。听着始终哒哒地流过,也不知道凌晨几点钟,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夜幕之中,我看见有一座高耸的山坡,左右分叉的山峰中间像是被人为的凿开,当中有个平坦的阔地。
由于是漆黑的夜晚,我又站地非常遥远,我看不清上头究竟是有什么东西。
垂着冷风,我迎着山峰登了上去。
转眼,一方冒着青紫色火焰祭坛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中间有个石架,上面绑着一个人,他的黑色面罩被一个麻袋套住,身上鲜血淋漓,浑身上下都不住得颤抖着。
我眉头紧皱,掀开了那人的面罩……
却发现那张面孔、那鼻子那眼睛,不就是我嘛?!
我面前的自己奄奄一息、口含鲜血,任凭我怎么喊叫,还是没有一丝回应。
我不自觉地从腰间抽出了一柄匕首,刺向了另一个的心脏,再割下了他头颅,那炙热的鲜血流淌在地面。
忽然,我盯着血泊中自己的倒影,整个人如同过了电!
这血泊里的倒影,根本不是我嘛,而是……
——那个被分尸的女人!!
当时我好像大声吼叫啊,可我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这种绝望和无助,几乎让我崩溃。
……
好在七点的闹钟,准时响了起来,我也从这段噩梦中逐渐清醒,虽然心有余悸,不过总算知道这只是一场梦。
自从进了这十六铺巡河队,最近连续发生了数次意外,其实每件事情单独拎出来,都是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儿:被分尸的疯女人、被塞在棺材里的黑人、已经十六铺巡河队的内鬼。
我感觉自己的心理状况可能非常接近零界限、到达了崩溃的边缘,这就像是在我的胸口压着三块大石,又像是千百只小虫在残食我的心智。
也许这就是作为一名捞尸人的压力吧……
不过虽然如此,生活仍然要继续。我吃完早餐,整理好行装,就骑着我的老坦克,那辆凤凰牌自行车,抵达了十六铺巡河队。
董家渡路路口,独头早就开出了那辆黑黄相间的工程车等着我,还不停地向我抱怨说“这种送死人骨灰的活儿怎么摊给了巡河队”、“月初就晦气、整月麻将都得输”云云。
我冲他笑了笑,停下了自行车,就到仓库搬那女人的骨灰盒。
“胡月莲”
我冲着骨灰盒上的名字淡淡地叹了口气,在想着昨晚做的梦,心中不禁感叹:这真是个可怜、可悲得女人啊,如果我这一次把她送回去,她能安息的话,在艰苦也都是值得的。
就在这时候,从门口就传来了沉凝的声音:
“该走了。”
听这声音,我就知道是魏五,我转身刚想冲他一句,却发现……
他浑身上下一袭黑色中山装,带着一副墨镜,感觉就是和黄金荣、杜月笙手下的黑帮打手一样,气势逼人。
“嗯,走吧。”我淡淡回了一句,那一块红布包起骨灰盒,就往门外走。
“站住!”
就在我即将踏出门槛是,魏五喊住了我,从背后掏出了柄黑色长伞,说:“现在是白天,阳气太重,她怕光的。”说完他撑起了伞,挡住了阳光。
虽然我对魏五出现了信任危机,但他在工作、生活上的经验都挺值得我学习的,尤其是这种……迷信方面的知识,绝对超过我许多。
现在想想,仿佛也猜出了老薛为什么要魏五陪我们俩一起去送骨灰盒了,毕竟咱们都是中国人,又要送骨灰盒回这“胡月莲”的奉贤老家,这村子里的人想法与城里人又不一样了,指不定坏了别人家的规矩就不好了。
在黑伞的遮蔽下,我上了工程车的后排,骨灰盒就放在我的左手边。魏五坐在副驾驶位,面孔上还是没有一丝笑容。
这个坐法我倒是挺放心的,如果换一换,他坐在后头,我坐在副驾驶位,只怕我这一路上都不会安心、踏实的。
“好咧,出发咯,早办完事情早回来!”独头看我们都坐稳了,就踩下了油门。
一阵刺耳的磨胎声,工程车杨飒驶去。
88、89年的时候,南浦大桥还没有建成,黄浦江上只有轮渡来回,咱们的工程车也只能开到董家渡渡口,坐摆渡过江。
当时的摆渡船,还是烧煤油的,虽然一路开一路在冒着难闻的黑烟,但速度却与现在的摆渡船没差多少。
十分钟,就到了对岸,开出去也就是现在的浦东新区。
其实,在八几年的时候,在我们浦西、也就是黄浦江西岸这一边的,才叫上海;浦东的这一面,就叫浦东,在浦西人的思想中不算在上海的范围内。
那时候的浦东,除了陆家嘴有东方电视塔、还有一些现代化的建筑,其余的都是大片的农田,简单来说,这儿都是农村。
虽然空气是要比浦西清新很多,但这路况十分糟糕。好几公里路只有一条主干道,其他支路都是些石子土路,十分难走。再加上没有先进设备的,什么导航仪、手机,单凭一张地图绕得我们七荤八素,开错了好几次路。
直到中午,我们终于在路牌上看到了通往胡月莲老家的那条“浦奉公路”。顺着这路开了一个钟头,此时已经到了荒郊野岭,周围除了三三两两的农户,其余就是农田和野林子。
眼看看着路程已经过半,也快到饭点了。难得在这条公路上找了家店坐下来,点了小菜吃中饭。
这家店不大,就这么独一户在路边,周围也没啥建筑,感觉总有些不对劲……不过停车子挺方便的,菜色貌似也挺不错,咱们也就进去叫了几个小菜,吃顿便饭。
独头趁着吃饭的间歇,就拿了根烟,发给满头银丝的老板,问:“老师傅啊,咱们这里算奉贤区了吧?”
那老头眼睛眯成了缝,接过香烟,上下打量了我们三个,用非常浓重的土话说着:“啥奉贤区?尼这里是解放区啊!”
独头呵呵一笑,解放区……解放区绝对没错啊,这些老农民一辈子没怎么出过农村,哪知道什么浦西浦东、各个区县啊。
独头再问:“诶,那老师傅啊,你知不知道这胡家村怎么走呐?”
那老头子摇晃着脑袋,眼角微微一颤,问:“你们……去哪里做啥尼?”
独头笑道:“呵呵!公干,咱可是奉党的指示与号召,去那儿公干滴~”
老头子摇摇头,说:“啥?公干?哎呀,不管你们是去胡家村干啥的,老头子劝你们还是回去吧……”
我忍不住就问:“为啥呢?”
老头子点燃了香烟,抽了口,说:“那村子啊……邪门得很,整村子的人都被胡家老祖宗下咒咧!进去却对没有好果子滴!”
胡家老祖,又是乡间的迷信吧?
反正我当时完全没把这胡家老祖放在心上,就问:“诅咒,什么诅咒?瘟疫吗?”
那老头子吁了口气,说:“我不敢说,反正你们要去胡家村,就去吧~就在后山头那个山腰子上,那地方开车上不去的,你们自能走路爬山。”
老头子指着窗外的山坡,我们三人的目光也随之眺望出去。
眼前的情形,对我而言简直犹如晴天霹雳!
“不可能!”
我忙起身拍了记桌子,整个嘴巴就像含了个鸡蛋似的,都成感觉自己的小舌头都要伸出来了!
他娘的,这开叉的、犹如蛇信的山峰,不就是我昨晚梦到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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