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只有十七岁,父亲跟我妈口中的几个狐朋狗友去喝酒,喝多以后跟人家老板争吵几句,失手把人打成重伤,家里没钱赔,只能坐牢,父亲被判有期徒刑五年。
母亲耐不住寂寞,选择改嫁。
一个完整的家就这样破碎了,其实对我来说无所谓,因为自己从小就是奶奶养大的。
奶奶用自己微薄的工资把我送到一所技校,让我学个一技之长,以至于将来饿不死。
其实我也是可以选择上高中的,只是那天奶奶问我:“如果上高中,咱就好好学习,给奶奶争点气,将来考个好大学,就算把奶奶的房子卖了也供你。”
我知道自己根本学不进去,也不想糟蹋家里的钱就选择了JL市一所技校。
想象中的技校,都是一群差生,整天抽烟打架,不学无术,而且里面都是一些恐龙(长相难看的女生),一个学习好点的,或是家庭条件不错的谁会选择上一所破技校呢,不都说么,技校就相当于半个社会,复杂的很。
可是,我眼中的技校却是所有的同学依然单纯,善良,男生热血,开朗,女生美丽,大方。
我是袁耀阳,这是我的故事,也许也是你们的青春。
清晨我一个人来到了车站,没有选择让我奶送我,我受不了当客车开走的一瞬间,奶奶在后面望着我的画面,我肯定会哭。
报名,交学费,分宿舍,领被褥,一套基本程序后,我被分到了五楼515宿舍。
大家都是年轻人,交流起来也挺简单的,几句话之后,大家决定一起去食堂吃饭,吃完饭一起打会篮球。
吃饭的过程中,大家展开了激烈的谈论。
“听说咱们这一届好看的女生不少,一会咱们去瞅瞅呗?”一向喜欢研究美女的艾新提议道。
“行啊,汽车商务,电子,数控,幼师,这里面挺多挺好看的。”有点色色的刘斌瞬间就同意了,那小眼睛当时就冒出奇异的光芒。
“我就不去了,跟人约好一会打篮球了。”篮球疯子刘鹏拒绝了去楼层看美女。
“那还吃什么饭了,走走走,现在就去。”教主仲维嘉是个急性子,起身就要走。
赵心跟赵金还有我表示无所谓,去哪都行,反正呆着也怪无聊的,技校的生活就是这样,上课睡觉,下课玩。根本学不到一点东西,想学点手艺,也是等你毕业后,直接把你扔进工厂,干两个月什么都会了。
那么有人就说了,既然在学校学不到东西,为什么不直接上工厂打工,还能减轻家里的负担。
因为,我们还小,只有十七岁,父母是想让我们晚点进入社会。
不管怎么样,多上两年学还是好的,哪怕这两年是虚度光阴。
你就敢保证所有人上高中,不是虚度光阴么?我想不能吧,同样是混时间,只是一个是打着教学旗号的高中,另一个是打着教手艺的旗号罢了。
两者没有什么不同,当然,这些人里面不包括那些真正爱学习的同学。
刚走出食堂,赵心的烟瘾就犯了:“耀阳,走啊,去厕所那边抽根烟。”
“我……不抽烟。”我不抽烟,但又怕因为这样与他们玩不到一块去。
“没事儿,抽两回就会了。”赵心搂着我的肩膀像个传销大师一样怂恿着我。
我们七八个人说说笑笑的往厕所那边走,我学着他们的样子把烟叼在嘴里。
“咳咳咳。”一口烟没咽下去,呛得我直咳嗽。
“哈哈哈。”众人狂笑起来,赵心对我说道:“耀阳你是真不会啊,来,跟着我学,吸…慢慢的咽下去…然后从鼻子里呼出来……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的爽?”
咳!咳!咳!
我再一次失败了……
“看,那边好像有人要干仗!”就在众人教我抽烟的时候,刘鹏突然指向前方,只见很多学生正在往一块汇集,这是要群架的节奏。
开学第一天就干仗,太刺激了吧。
“走,去看看。”赵心扔掉手中的烟头,拿脚踩了踩,我觉得挺帅的动作就跟着他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
“啊,我草,烫死我了,谁他妈扔的烟头!”刘斌捂着脖子愤怒的咆哮着。
我赶紧收回空中的手,悄悄的揣进裤兜。
我们几个跟在赵心的身后,来到了人群的中央。
当所有人来的差不多的时候,我略微的数了下,得上百人。
双方就那么的互相对持着,有的拿棍子,有的拿凳子腿,有的从地上捡起砖头在手上颠了颠。
左边领头的男生,个子高高的叫徐展扬,有点小帅,右边领头的男生有点微胖,叫什么我忘记了,只记得他的外号叫毛驴子,传说他第一天来到班里的时候自己拎着一把砍刀,站在讲台上说立棍(在东北就是当老大的意思)。
而他们的中间,站着一位……呃,怎么形容呢,站着一位倾国倾城的绝世美女,原谅我的词穷,因为这个女孩实在太美了,美的让我第一眼看见她便爱上了她。
她,扎着马尾辫,大大的眼睛,身高目测一米六七,体重绝对没过九十八!一条浅蓝色牛仔裤,一双白色运动板鞋,给人的感觉就是清纯,青春,阳光。
如果她能够是我的女朋友那该多好啊。
“她叫什么名字呀。”那女孩好像认识两边领头的人,在中间不停地说些什么。
“她叫董艳萍,是汽车商务班的班花,很多人都在追她,但目前单身,个子高的那个叫徐展扬跟董艳萍一个班的,俩人关系不错,另外那个胖子叫毛驴子,应该是在追董艳萍。两人有什么矛盾我就不知道了。”赵心就像是百事通一样,好像什么事都知道。
我都要佩服死赵心了,才来第一天就知道这么多事,他很自豪的告诉我,他哥在这里混的老好了,别人都管他哥叫老大,这些都是他哥跟他说的。
当时我真的信了,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哥俩是双胞胎,别人都管他哥叫老大,管他叫老二,因为在他们村里就是这么叫他们的。
“那你有没有这女孩的手机号QQ号?”我心动的不行,当时没有微信,没有陌陌,有的只是传来传去的情书与短信。
“咋滴啦,你相中啦?”赵心眉头一挑,问道。
“嗯呐。”我毫不避讳的点头。
“我也相中了。”刘鹏跟着说道。
“其实我也爱上她了,就指着她告别单身狗呢。”艾新跟着说道。
“妈的,那就公平竞争!”
“你们别争了,一个个长滴跟狗啃的是的,还想追她?不如特么的回宿舍睡会觉来的实在呢。”赵金不屑的看了我们一眼,然后继续盯着战局。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还真配不上那女孩。
“卧槽,动手了。”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只见高个子徐展扬推了一把毛驴子,比比划划的说了两句,人太多我没听清。
“我草泥马。”毛驴子的骂声我倒是听见了,一记炮拳轮了回去。
众人见两个领头的动手,身后的人呼啦一下全都冲上去了。
“这下有好戏看了。”我们几个叼着烟,退了出去,坐到一颗树下乘凉,悠哉悠哉的看戏。
“开学第一天就干仗,服了。”
“这才开学第一天,两个人就能召集这么多人,能量不小啊。”
“卧槽,董艳萍被人推倒了!”
我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战局中,双方很快的扭打到一起,一顿乱战。但是可以看清楚的便是徐展扬这一方穿的校服,而毛驴子那一方则是反穿校服,防止自己人打自己人。
董艳萍在中间拉架,我这个郁闷,一个女孩子拉架这不扯淡呢么。
而且董艳萍本身就瘦,在加上她还是一个女孩子,被男生随意的一扒楞就给扒愣倒了。
“我去你妈的,连女孩子都打,太几把不是人了,不行,我看不下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愤怒的我,也不管自己身边有多少人,便冲向了乱战当中。
“卧槽,这个虎比。”赵心骂了我一句,跟着我一起冲了进来。
令我欣慰的是,这几个兄弟谁都没有看戏,全都冲了过来。
我一脚踹向董艳萍身边的男孩,直接给他踹了一个狗啃屎,紧接着我弯腰拉起地上的董艳萍,问了一句特二比的话:“没事儿吧?”
看着我关切的眼神,董艳萍摇了摇头,然后挺迷茫的对我说道:“你谁啊?”
“我叫袁耀阳。”战局这么乱,她还有闲心问我是谁,难道被我英雄救美之后,生气爱慕之心了?显然我想错了。
“哎呦,卧槽。”后背吃痛,一个踉跄好悬没给我踹倒。
“谁他妈的搞偷袭,我草你姥姥!”回头看见踹我的那个男孩,正是先头被我踹倒的少年,我捡起地上不知道谁散落的棍子,嗷唔一声,冲着那男孩扑了过去。
可能是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我的战斗力是原来的十倍!
“我打,我砸,我干!!……”
一声声怒吼,一记记飞踹,彻底展开了我在技校生涯中的第一战,我们几个人,见人就打,就人就踹,打着打着我发现了一个特别悲剧的事情儿,就是双方的人突然不打了,一个个眼睛猩红的看着我们,然后奔着我们打了过来。
“快跑!”赵心一看情况不对,扔下棍子撒腿就跑。
紧接着刘鹏跟着跑了。
而我就比较悲催了,刚跑没两步,不知道谁扔过来一个砖头非常准的砸到了我的头上,尼玛的,就这准度,不去国家队扔飞碟都特么浪费人才。
我倒地的一瞬间,心想完蛋了,这在喜欢的女生面前装比没装明白,却被人摁在地上群殴,这下丢脸丢大了。
我双手捂着脑袋,蜷缩着身体,任由他们踹。
闭着眼睛,感受到身上剧烈的疼痛,在这一瞬间,我只希望他们快点打完。
这时,一记非常好听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里。
“教导处主任来啦!”
紧接着我的周围异常轻松,睁开双眼,只见刚才还对我骂骂咧咧,牛比哄哄的少年们,像个狗是的,撒腿开撩。
呸!
我冲着地上吐了口痰,刚想抱怨赵心他们的不讲究,居然临阵脱逃了。就看见几个少年伤痕累累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赵心捂着满脑包,对我说道:“耀阳,快点跑,教导处主任来了。”
刘斌也从边上灰头土脸的爬了起来,紧接着是赵金,艾新,教主他们。
原来我被踹倒后,已经跑出去十多米的赵心他们又跑了回来……
我非常感动的看着他们,原来我也可以有这样一群肝胆相照的兄弟。
我们因为一个陌生的女孩,在技校打起了第一仗,也因为这一仗,使得我们日后的关系变得嗷嗷铁。
而那个叫董艳萍女孩在我爬起来之后就没看见她了,甚至连对我说声谢谢都没有,看着这些因为我一时冲动而伤痕累累的兄弟们,我就生气。
心想当我在见到那名女孩时,一定要找她讨个说法,可是我还没找到那女孩讨说法时,毛驴子就领着他的兄弟来踢我们班了。
上学第一天就挨揍了,我们几个也没有看姑娘的兴趣了,挺狼狈的回到宿舍,一个个躺在床上瞅着墙壁,一时无语。
“赵心,你不说你哥在这儿混的老牛比了么,别人都管他叫大哥,你把这事跟你哥说说,看看能不能帮哥几个出口气。”刘鹏率先打破沉默,说道。
“行,我去问问。”赵心蹭的一下坐了起来,直接从上铺跳到地面,套着外套离开了。
“麻痹的,必须干他们一顿,咱们就是在学校,不然我找我哥约他们在社会上碰碰,操,我他妈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脾气挺暴躁的艾新听说从前是他们那所初中的老大,就因为他社会上有个挺牛比的哥。
“拉倒把,你哥在社会上牛比,没用,咱们现在就这点人,你没看见他们多少人么?还是忍忍得了。”一向不提议武力解决的赵金趴在床上悠哉悠哉的玩手机,这里就属他伤的最轻。
“先看看赵心他哥怎么说。”换了身干净的外套,我坐在床上说道。
大约十二点半的时候赵心回来了,大家纷纷把目光看向赵心。
“都别看我啊,我哥说了他也没办法,在技校里最重要的是班级内部团结,我们外班的不好插手,我哥建议咱们先整合一下班级内部,跟他们来场群架,如果打不过他们再来帮我们。”赵心摆摆手,挺无奈的说道。
“操,你哥不是老大么,自己弟弟挨揍了他怎么不管呢?”艾新平常就烦赵心吹牛比,当下就有些不乐意了。
“我哥说了,如果他们班贸然插手的话,那毛驴子在出来哪个哥哪个姐的话,咱们一样败,如果班级对班级的话,咱们班胜率蛮大的。”
对了,我说一下我的专业,焊接!
为什么会选择这个专业呢,因为我姑在日本有个厂子,他说等我毕业后就给我弄到日本去,焊接挣的钱多,所以我就稀里糊涂的选择这个专业了。
事实上,我在学校呆了两年,一下电焊都没有碰过,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打篮球,要么就是上网吧,搞对象,偶尔打打架,再无其他。
所以我们班都是男生,又称和尚班,人数五十二!
而毛驴子选择的专业是数控,所以他们班有男有女。战斗力只有我们班的一半。
而徐展扬就比较悲剧了,他选择的专业是汽车商务,里面二十多个女孩儿,五个男生,所以他打架基本靠汽修班的人来帮忙。
当然还有一个专业叫电子,这里面的男生女生差不多。
三大专业,焊接,数控,高数,统称机械专业(人数最多)。
汽修,幼师,商务,统称汽修专业(人数第二)。
电子就是电子专业(人数最少,但男女比例平衡)。
记得我们这里发生一场最著名的战役便是三大专业干起来了。
刚开始是机械跟汽修的干,后来机械跟电子干,再后来汽修跟电子干,到最后机械汽修一起干电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弄得电子专业放学比我们先走半个小时,并且他们是排队回宿舍的。
话题有点扯远了,这场仗咱们后来再说,先说当下。
在一点钟的时候我们回到了班级,也不知道哪个好信的,开口问我们:“听说你们今天跟一百来号人干起来了?”李响欠了吧唧的走了过来,踢了一脚赵心的屁股。
“你咋知道的?”赵心斜着眼睛看李响。
“抽烟的时候我看见好像是你们了。”李响笑呵呵的坐在桌子上,听说他以前好像在他们那个地方混的不错,但挺招我们烦的。
“看见你不特么过来帮忙。”赵心有点不乐意了。
“不是我不帮,当时就我跟石明洋两人,去了也只有挨揍的份。你们几个是真几把猛啊,六个对一百来淫。”李响由衷的说了一句。
“操,那必须的,我告诉你当时就是哥手下留情了……”赵心看不出来李响其实是在埋汰他,挽起袖子,坐在桌子上咔咔的吹了起来,整个班级就在听赵心吹牛比。
“咱们放学的去跟毛驴子碰碰吧,我挺看不惯那小子。”李响的野心一直挺大,他想当我们这一届的扛把子(老大的意思),所以想找点事,找个班级欺负一下,然后立名。
“我早就看不惯那比人了,还动咱们472班的人,放学必须干他。”李响的得意小弟石明洋起身说道。
“我知道他们班在哪,一会我领队。”又一个同学起身说道。
“对,必须让他们知道咱们472班不是好惹的!”经过赵心的故事,李响的煽动,这群拥有超强破坏力却无容忍度的少年们顿时热血涌上心头,好像被揍的是他们自己一样。
一点的时候,打起了上课铃,大家都懒洋洋的回到自己的座位,有的看电子书,有的看大书(当时看小说基本都是看大书,二十块钱一本的那种。)有的给女孩子发短信聊骚磕,还有的直接睡觉了,比如教主仲维嘉直接从书包里掏出枕头呼呼大睡,直接无视了班主任肖导那快杀人的眼光。
接下来就是选班干部,当时我只有十七岁,班级岁数最大的是一名二十二岁的“老男人”,我们叫他曹哥,他被选成班长。
李响则是纪律委员。
石明洋则是卫生委。
我当选了团支书。
基本上在班级混的不错有点声望的,只要想当什么干部,就能当上,因为是投票选举的。
我觉得班长太麻烦,卫生我又弄不了,纪律得罪人,所以我选择了一个什么都不用干的团支书。
我上台以后简单粗暴的来了一句:“我想当团支书。”
然后台下纷纷给我使眼色说肯定选我,我也以为团支书就是我没跑了,突然有个文艺范的同学走上讲台,说道:“我也想选当团支书,从前的我热爱学校,在班里一直胜任团支书,我相信以我的经验一定会胜任好这个职务,同时我也希望大家监督我,如果我没有做好这份工作,那么请大家批斗我,再有耀阳来胜任,大家说好不好!!!”
麻痹的,我当时就痿了,这货太能说,说的我都想投票给他了。
可是他最后一句互动的时候,班里竟然没有一个出声配合他的,最后投票的结果是四十八对四,只有他宿舍里的四个人选择他,其他人全是选我,没办法,人缘就是这么好。
期间还出了一个小插曲,就是刘鹏跟赵心因为竞选体育委员,俩人差点没干起来……最后在我们的教育下,两人握手言和,放学以后还喝了一顿酒,彻底成为好兄弟了。
终于,时间来到了两点四十分,我们放学了,是的,技校放学就是这么早!
大家在李响的带动下,纷纷掏出事先早已藏在桌子里的凳子腿,准备横扫毛驴子班,尽情释放自己的查克拉。
班主任刚走,我们班级的门“咣”的一声被踹开了,毛驴子拎着棍子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