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这么狂妄真的不是找死的么?
我瞪大了眼盯着不远处坐着的牛眼领头,他虎背熊腰,粗犷的声音里充满了戾气。
明明对方的气场比他强过数倍,他竟然还敢这么说,就好像是,别人拿到架在你脖子上,明明随时有可能被杀,还要抬头挺胸大吼一声:“老子就是来杀你的,有本事你杀啊!”
不懂!
我表示真的不懂!
不懂这些在刀尖儿上舔血活着的人的三观。
你以为死了很坦荡么?
就冲他刚才杀那么多人,一旦下地狱,肯定会被那个腹黑的黑面判官判定下油锅割舌头剁四肢,然后受百年折磨,直到阴寿尽才投胎转世。
而这样的人投胎转世,都进畜生道。
只可惜啊,活着的人哪里知道,你生前的一言一行,早就被判官记在了生死簿上。只要时候一到,画上个圈,那到了地府,该受罚的,才会体验到,什么叫做真正的生不如死!
真是不知者无畏啊!
想想自己再地府里见识过的鬼事儿,我就一阵胆寒,现在看到这牛眼领头装逼,真是除了呵呵哒只有哈哈哈。
果不其然,他话落一晌,对方突地一声嗤笑,好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沉若暮鼓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天生的王者之气,令人闻之丧胆。
那道低沉若海的声音,破屏而出。
“每日里想杀本王的人不计其数,你算哪根葱?”
噗哈哈哈!
抱歉抱歉!
我憋紧了嘴,虽然没有声音,但我真的忍不住想笑!噗哈哈哈!
那位“燕王”,分明周身充满了煞气,在这么严肃的气氛,不是应该说“杀”么?
这么巨大的反差萌,不好笑?不好笑?
我忍不住,真的忍不住!
我细微而轻的动静,在黑暗之中,像一根不起眼的狗尾巴草,却偏偏一动一动地,挠得人心痒痒。
我还毫不自知,几道目光,已经聚集到了我身上。而当这时,我才发现,牛眼领头在我身上点的哑穴,已经被我笑!没!了!
噗哈哈哈……
屏风后的男人身上煞气一放,我脸上的笑意顿时僵硬,紧接着,我就听见屏风旁的锦服男子,颔首解释,“是重金买下二楼上房的女子。”
“丢出去!”
我:“!”
他说,丢!出!去!
那嫌弃的语气,完全就像是对待流浪狗流浪猫一样:“我嫌它脏,丢出去。”
完全一模一样!
我盯着屏风上映出的如刀刻般的侧脸,愤慨又不解,脑门一热,冲他吼道,“我不是东西!你凭什么丢我!”
吼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追悔莫及,然而已经被听到,屏风后爆出一声冷笑,接着,我就察觉到一股杀气,穿过屏风直冲我的喉咙。下一刻,我就被锦服男子点了穴,浑然不能动不能说。
男子动作简单粗暴,我吓得完全不知所措,这是要把我丢到哪里去?天朝宵禁的规矩,夜行者被捕,等同杀人放火,是要处以严刑的!
要是被丢到街上,碰到夜巡兵,我还不死翘翘?
不!好死赖死横竖都是死!
我鬼使神差朝那个领头儿挤眉弄眼:“喂喂喂,我是你的猎物啊!你就这样让你的敌人把我丢出去?你不怕我出去告发你么?喂喂喂!”
然而直到我被那个锦服男子从窗口提溜出去,他都没有看我一眼。
锦服男子上窜下跳,被提溜在他手里,我就像一件死物,不会叫嚷不会反抗。
我可劲儿地懊悔,但锦服男子已经把我丢到十万八千里远!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没了影儿。四周冷风飒飒,破烂不堪。定睛一看,却是一座破庙!
他真的把我丢了!丢在了荒山野岭!
我简直欲哭无泪,我到底是做了山马孽!为山马我要面临这么悲惨的命运?为山马我就不能好好地睡觉,假装被迷晕了?
站在初夏的冷风中,我被吹啊吹啊,吹的没了骄傲放纵。疲软的身子,终于熬到穴道解开,一下子瘫倒在地。
仰头看着天上明亮的下弦月,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刚才那么长的时间里,我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也许是在思考我重生的意义,也许是在埋怨判官给我挑的狗屁重生对象……
冷风瑟瑟,我终于忍不住从地上爬起来。刚站稳,头顶狂风大作,紧接着,破墙之上,闪现一袭白衣。一眨眼,已经近在眼前。
“你怎么在这儿?”
来人问话,我的大脑短暂空白,回神的时候,才发现面前站的是两个人,一白一玄。问话的,是黑着脸的玄衣男子——欧阳!
而相比于他,白衣的孟羽,则是突然紧张地抓住我的手腕开始诊脉,半刻钟后,脸色缓和了一点点。
“身上的血迹怎么回事?”
白了欧阳一眼,我回答孟羽,“客栈里,出了大事。”
二人一听,瞬间脸色大变,尤其是欧阳,冷不丁怒道,“中计了!”
听到这三个字,我才注意到二人风尘仆仆,身上带了不少的泥灰。破庙外,也出现了之前的护卫。
“回客栈!”欧阳急促吩咐一声,就带着护卫快速往镇子赶回去。孟羽落在后面,看了我一眼,一个颔首,带着我一下子飞快地飞向镇子。这速度,比欧阳一行人不知快了多少。
当我们回到客栈里,孟羽皱了皱眉,疑惑地看向我,“客栈出了什么事?”
看到眼前干净得没有丁点儿灰尘的大堂,还有完好无损的大堂顶,我懵了……
这里明明发生了一场大战,这会儿怎么会没有一点痕迹?那么多的血啊!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竟然消失得一干二净!空气里,一点血腥味儿都没有。
就在我呆滞之时,客栈门被人从外头推开。我僵硬地转头看去,欧阳和二十个护卫,已经走了进来。他们的神色,和孟羽一样古怪。
好像我骗了他们,然而我并没有。客栈里的打斗突然消失痕迹,我解释不清,身上的血迹,成了这里发生过事件的唯一证明。
没等我解释,欧阳就急切地跑向一楼后厢。
刚提脚,就被孟羽拉住,“你去哪儿?”
欧阳对上从容不迫的孟羽,越发着急,“景行,放手!”
“闺阁之地,男子不宜进入。”
“现在都什么情况了?放手!”
欧阳一声怒喝,孟羽却没有松手的意思,他气得就差跺脚。
“让她去。”孟羽突然指向我,欧阳怒火不平的脸色,突然僵住。那微妙的表情里,满是不信任。
我不知道他们今天晚上去了哪里,但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引开了他们,以至于牛眼领头能够趁虚而入。
那群灰衣人,我并不知道他们是哪一派的人,但我能确定,许如卿他们没事儿。而正如我所料,进了孟羽指的三间房间,他们都还睡得香,呃……不对,应该是被迷晕了还没缓过劲儿来。
“情况如何?”回到大堂,孟羽问我。
一放松警惕,睡意滚滚袭来,我打了个哈欠,说,“都睡着呐,要是没事儿,我回去了。”
“你还没说,身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还没走到楼梯口,欧阳突然拦住我。严肃的表情,像是要把我吃了。
“没伤着你们的小姐和娘子,跟你有关系嘛?任何后果,本姑娘自负!”被我一句话堵了,欧阳哑口无言,错开他,我麻溜地上了二楼。走到楼道上,心里却颤抖得慌,悄悄扭头看向被牛眼领头带去的房间,那里已经一片漆黑,令人胆颤的杀气,也已经消失不见。
一切恍如幻觉。
如果不是看到看到房间的门扇大喇喇破烂倒在地上,我真的会以为那是一场幻觉。
白梨睡得还是那么沉,天刚蒙亮,我叫醒了她。趁其他人还没醒,我留下一点儿撞破门扇的小钱钱,带着白梨上了马车。
“姑娘,咱们这么早就走,不和欧阳公子他们一起了?”坐在马车上,白梨还睡眼惺忪,显然,对我的决定,她不明白。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别忘了,他昨天是怎么把我们赶走的。”折腾了一夜,其实我也困得不行,对白梨草草解释一句,我就闭上了眼。呼吸渐渐平稳,半梦半醒的时候,脑子里却突然闪现几张面孔,有男人的,女人的,凶的,开心的,有的很陌生,有的很熟悉,而最后,定格在了一展屏风上。那巧夺天工的面孔,映在屏风上,让人忍不住想要抚摸,然而就在伸出手的时候,屏风突然破裂,精巧的五官变成凶狠无比的鬼面獠牙,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怒瞪着我……
那恐怖的变化,瞬间惊醒了我。
呆愣地盯着车板,好不容易找到焦距,却撞见白梨的目光。溜大的一双眼里,充满了担忧。
“姑娘,您做噩梦了?”
安抚住狂跳不止的心,我才看向白梨,“你怎么知道?”
白梨靠近我,用手巾替我擦着脸上的汗,说,“姑娘刚才抓住奴婢的手,抠的紧紧的。一张嘴,也被咬得出了血,嘴里叫着‘走开’,‘别走’之类的话,奴婢听得云里雾里,但见您出了满头大汗,猜也是做了噩梦。”
听了白梨的话,我才突然察觉到麻木的嘴唇上传来死死疼痛。沾了沾,果然有些血迹,至于白梨说的词,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看窗外,马车已经接近辽城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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