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姑娘才不想跟她有关系呢!是她自己脸皮厚!”
我:“……”
我都能听到白梨的话,若兰肯定也听到了,我余光一瞥,她的脸色果然僵了一僵,随即看向我,又笑了起来,只不过,笑不达眼底。
哎……其实白梨说得也没错,我是真没打算跟若兰再有什么交集。
到了长安后,选中的舞姬要经调教了才能进入长乐坊。在此之前,都会到京都教坊中学习礼节。但到底青楼的姬女和别的不一样。
像许如卿周茹这样的官家小姐,若兰这样的平民小娘子,去的是京都教坊右坊。我和绿芦四姐妹们这种从风月场出来的人,去的是京都教坊左坊。
京都教坊右坊的人,因为是良家女,一贯地有一种优越感,对左坊的姑娘,一向存在阶级鄙视。左坊的姑娘呐,也不是善茬,对右坊的女子,也不屑一顾。
天朝每年进入长乐坊的舞姬名额有限,所以一到舞姬竞选的时节,两坊都争得不可开交。
时间一长,两家就视如仇敌,见面不掐起来打架都是好的,更别说有什么来往。
现在若兰的身份,代表的就是京都教坊右坊,她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朝我这个左坊的人打招呼,而且表现得那么亲昵,不由得不让人猜疑。也难怪绿芦四姐妹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
当然,这些我是事后听白梨说的,而现在,我和若兰一同出去,无意间,给自己埋下了隐患。
至于我为什么要跟着若兰出来,一方面是因为她今天穿的衣裳,和我在后院时瞄到的那抹桃色身影,八九分相似。一方面是好奇她又想做什么,这只小白兔,贼着呐。
“姐姐这是拿到了进长乐坊的资格?”
若兰谨慎地问我,我往边上挪了一挪位置,点头,她顿时欣喜,“那真是太好了!”
“谢谢啊。”我僵硬地回了一句,对她的热情,实在有点儿承受不来。
到了小食堂外的一棵松树下,她又盯着我,笑着说,“姐姐,上次本欲赠你香囊以表谢意,却不料越了规矩,险些让姐姐蒙难。此次妹妹又熬了好些日夜,做了这只放有蚌粉的香囊。蚌粉有吸汗之功效,如今已是夏日,这天渐渐热起来,姐姐佩戴着,最合适不过。”
若兰说着,将袖中放着的一只杏黄色的香囊递给我。
这次的材质,比起之前那枚,的确没有越矩。香囊上那朵灿烂的牡丹花用的挑花刺绣,技艺出奇精湛,栩栩如生,从中透露出淡淡的清香,闻之沁人心脾。
这是因为上次的香囊不着意,这又重新送一枚?
我抬眼看向若兰,碰上她那双温柔似水的眸子,心里呵呵笑了小声,转开眼,说,“无功不受禄,上次因为孟公子,还让你蒙羞,我怎么好意思再收你的礼?”
“姐姐不也与其他姐妹交换了礼物?”
若兰这话一说,我脸色就变了变。当时在亭子里和绿芦几人交换礼物的事儿,除了小院子里的人,还有谁会知道?
一双泪眸子,偏偏盯着我。瞥眼堂中张望的白梨,我转了转眼轱辘,说,“行吧,既然你想换,那就换吧。”
接过香囊,转手,我将头上的一支翠屏钗取下来,递给若兰。
那支翠屏钗,算是比较名贵的了,钗上的几颗玉石,色泽幽亮,流光熠熠,看来也不是便宜货,用来当回礼,应该也不算失礼。
这是天朝不成文的礼节,礼尚往来,算是两清了,这香囊要怎么处理,那也就不干她的事。
果然,若兰接过我的翠屏钗,喜笑颜开,但却没有回去的意思。她犹疑了一会儿,小声问我,“姐姐这入了长乐坊,那欧阳大人怎么办?”
我去,跟欧阳震云又有什么意思?
若兰这么大胆地问我,我还真没想到。我眯着眼盯着她许久,说,“小娘子这话说笑了,我进不进长乐坊,碍着欧阳大人什么事儿了?”
她听说我话里的不悦,连忙摇头解释,“不!妹妹不是这个意思!妹妹只是想着,欧阳大人待姐姐真心,如此的话,欧阳大人岂不是还要等姐姐好些年?”
妹子,你的脑回路到底什么构造?你到底哪里看出来我跟欧阳震云有猫腻了?
“我可高攀不起欧阳大人。倒是小娘子,可有想过何时进欧阳府?”
本来我就是以牙还牙的话,没想到若兰竟然真的羞涩了脸,她低头泯笑,抬眼又一脸为难,“姐姐莫要取笑妹妹,妹妹连一个香囊都送不出,欧阳大人又如何能倾心呢?”
说着话,若兰从另一只袖囊里掏出了一只宝蓝色的荷包,香囊上绣的是两条嘴对嘴的鲤鱼。
尼玛!
那俩眼睛你看我我看你,还浓情脉脉!
我心里刚一咯噔,唏嘘不已。这话说得高啊!真是高啊!要不是我身经百战,脑子转得快,真的可能会上了她的套。
“哟,对鲤呀,妹妹这心思就明显的,送给欧阳大人的?”
“让姐姐见笑了,原本是的,可是欧阳大人……”若兰尴尬地笑着,她不舍地抚摸着香囊,良久之后,像是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对我说,“这香囊虽好,却无奈人无意。不过妹妹想,这香囊若是姐姐送的,欧阳大人一定会视若珍宝。”
我:“……”妹子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感觉我已经快要跟不上她的思路了。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只香囊,妹妹是为姐姐做的,姐姐若是送给欧阳大人,欧阳大人一定很开心,这一路到长乐宫,欧阳大人也定然会护着姐姐……这是妹妹的心意,还望姐姐不要拒绝。”
若兰一双玉手将荷包递向我,像抚摸欧阳的脸一样,小心翼翼又恋恋不舍,。
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的脸有多尴尬。我真的是不知道若兰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我真的会收这个香囊送给欧阳?
“妹妹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所以,想帮姐姐一把。只要欧阳大人能够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妹妹也是开心的,真的……”
若兰说话的时候,低垂着头,声音渐说渐小。
反观我真是内心汗涔涔啊!
若兰突然上前两步,抓住我的手腕,泪眼婆娑地盯着我,哽咽道:“姐姐,这一路,只有你待妹妹真诚,这一次,就就算是帮妹妹了!好不好?”
不好!
可是我眼神里明明写着这两个字,这丫的却突然喜笑颜开,将荷包强行塞进我手里,道了声谢谢,就先一步跑进了小食堂。
捏着手里的一个香囊一个荷包,我真是哭笑不得。
盯着这玩意儿,几乎可以想象若兰这些时候秉烛夜刺的模样,她虽然脸上搽了粉,那黑眼圈也还是重得很呐!
人家这么认真的心意,若是糟蹋了,还真是有点儿觉得过意不去。但是让我送给欧阳震云,那明显地不可能嘛!
好吧,反正香囊到了我手里,要送给谁,可就全看我了。若兰小娘子,不好意思要辜负你的心意了。
将两个香囊都塞进袖囊,我才进了小食堂。
小食堂里,大多人都已经吃完了,坐在位置上闲聊着,也没人再带着奇怪的眼神往我这边看。
看见我回来,绿芦连忙把我拉过去坐下,低声问道:“谭姬妹妹,那小娘子找你做什么?”
我回望过去,含羞躲在绿芦身后,也是巴巴地看着我,很想知道的样子。另一边,白梨则是气鼓鼓地瞪着,虽然是生气,但是眼神儿里,也写明白了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讪讪一笑,没有回答,埋头吃饭。
我这表现,直接把白梨气的冒烟儿,我重新抬头,那丫的已经起身冲出了小食堂。含羞接到绿芦的眼神,跟了出去,而绿芦见我没有说,噜噜嘴,倒是没多问,转而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拿了一只筷子,轻轻敲着瓷碗,饶有节奏地哼着小曲儿。
我嘴角一不小心,扯到了耳后根,心里突突地跳着。
白梨这丫头是吃醋了呢还是吃醋了呢?
绿芦在一边,哈哈笑过后,突然凑过来低声提醒我,“谭姬妹妹,我跟你说,甭管那小娘子跟你说了什么,这事儿都算翻篇儿了。过两日咱们就要入京了。到时候,你可千万别和右坊的人再有联系,不然到时候,姐妹们可是帮不了你的!”
听了绿芦郑重其事的警告,我余光又往旁边的紫荆和弄蝶飘去,二人亦是脸色严肃。有女人的地方,就有看不见的硝烟。
她们是为我好,我自然要给诚心的回忆。
过了一会儿,小食堂里的人都陆陆续续往外头去,我和四姐妹也跟着出去,才发现刚才的人都聚集在那棵松树外的小坝子里。
天色渐暗,显得有些黯沉。月台上,站着一身道袍的道姑,年约三十。
旁边,是跟着她的十来个小道姑,每人手中,都端着一只托盘,托盘上,放着些衣物。
待所有人都聚集到了一起,她双手合十对众人道:“诸位施主风尘千里,心中自有凡尘,诸位可至后山郿坞汤清身沐浴,以去凡尘。郿坞汤分两眼,诸位施主随观中小道前去即可。”
郿坞汤?干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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