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言心里顿时也是一紧,连忙给了杜康一个眼神,杜康得令即刻追了出去,哪想下一个瞬间我的眼前却是忽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
“姑娘稍安勿躁,在下并没恶意。”我听到他主动开了口,声音压得很低,有些听不真切,却是十分礼貌。
“阁下穿成这样,很难让人信服啊。”
“实在是有难言之隐,还请姑娘见谅。”那人似乎是怕我惧怕一般,刻意和我保持了一段距离,不得不说,这个距离掌握的相当好,既不会让我因为离得太近而恐慌,也不会因为太远让我有机可逃。
我观察了一下这人的身形,四肢有力,身量高大颀长,唯一露出的手掌上有一层厚厚的茧,一看就是练家子,正面对抗我肯定吃亏,唯有等杜康回来再说。
我心念一动,这才直直望了过去:“阁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在下今次前来是想让姑娘将东西交给在下,姑娘也看见了因为这东西,你遭遇了种种祸事,且这东西对你来说并没有半点用处,不若交给在下处理,也算了却一桩烦恼不是么?”
东西?
我检查过苏玉真的尸体,除却几本书册和一块劣质的玉佩,并无什么可疑的东西,可是按照这人所说,苏玉真定是有些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才会引得有人花重金悬赏追杀。
我心里思绪万分,可是面上却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意:“这么说你还是在帮我了?”
“事实如此。”
“可是我并不知道你口中所谓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那人稍微一愣,随即立马开口道:“姑娘是个聪明人,只怕早已看出其中的玄机吧?事关重大,还请姑娘莫要儿戏。”
“如果我不给呢?你准备怎么做?”我不答反问,视线牢牢地落在了那人露出的眼睛上,不想放过他情绪的一分一毫:“杀了我?”
我看见他眸光闪了一下,虽然很快,却还是叫我捕捉到了。
“看来我说对了,你真的想要杀我。”
不知道为何,知道这个答案后,我的心绪反而平静了下来。
“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
“可惜,我不是什么俊杰,只是个小女子罢了。”我不惧反笑,在那人诧异的眼神里向前踏了一步,随即又踏了一步,直到我们二人的距离仅有三步之遥的时候,我这才停下了脚步,直直地望着那人的眼睛道:“你要杀便杀,但是我敢保证我死了,这个东西永远都会成为秘密,你休想得到。”
“你不怕死?”
“死,谁会不怕?只是当心中有东西重过生死的时候,死也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我不欲与姑娘为难,还请姑娘交东西交给在下。”那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竟是低下头来主动往后撤了一步。
我明白,这一撤步代表着整件事情上的退让。
“我要考虑一下,等到了京都自会给你答复。”
那人沉默了许久,终是点了点头道:“我信姑娘一回。”
说完,那人片刻间便从房中消失了。
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杜康这才折返回来:“主子,属下无能,未能搜索到可疑之人。”
“他已经来过了。”
“什么!他有没有对主子怎么样?”杜康紧张道。
“没有,我怀疑他就是重伤了你的人。”
“重伤属下的黑衣人?那他是——在保护主子?”
“准确来说,应该是在保护苏玉真拥有的什么东西。”我眯了眯眼睛细细想了想,心中隐约有了些猜测,却是没有说破,只是开口继续道:“我答应了他到了京都再给他答复。”
“主子为什么要这样答应?”杜康不解。
“如今局势混乱,去往京都途中定然不会一番顺遂,我故意定在京都答复,那么为了他想要的东西,你觉得他会如何做?”
杜康稍微一点就明白了过来:“自然会竭尽全力保护主子安全。主子什么都不用做,就免费得了一个护卫,委实不错。”
“你安排下去,查查他的身份,能够破解奇门遁甲,又武艺高强如此的人只怕并不多,你去逐一排查。”
“是。”
“杜康,我要你亲自去百草谷一趟,将苏玉真留下的书册和玉佩尽数带回,不得有失。”
“属下领命。”杜康恭敬地半跪在我的面前,右手握拳抵着心脏行礼道。
“起来吧,五月初五前,我会随北藩王府一道上京,你去了百草谷后立马前往京都,墨玄会告诉你要怎么做。我回去了,你不用送。”
“主子。”我起身要走,哪想杜康却是急急地唤住了我。
“还有何事?”
“珍重。”
杜康的表情极为认真,看得我一时心软,不由得轻声叹了一口气道:“知道了,你也是。”
我不欲被这些感情相扰,感情这种东西会影响到我的判断和认知,可是要舍弃感情却太难太难了,越是在黑暗之中的人,越是眷念别人给与的些微的光热。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示意让自己清醒一些,却在指间触到伤口传来一阵疼痛时才蓦然反应过来自己的现状,当即甩了甩头不再多想,买了两方面纱后匆匆返回了北藩王府之中。
一连几日,秦香都乖乖地到了落雪院中学习,不得不说秦香是个相当聪慧的孩子,琴棋书画样样不差,一手丹青更是绝妙,慢慢相处下来,她对我竟是放下了敌意,反而亲近了几分。
今日,我正在教导秦香宫廷礼仪,哪想一转头却见秦喻倚着门框看着这边,吓了我一大跳。
“世子殿下。”
“哥哥,你怎么来了?”
秦喻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应答,随即走进了屋里打量了一番秦香泡茶的姿势,然后这才开口道:“有个消息,我觉得苏姑娘可能想知道。”
“哦?敢问世子是何事?”
“清河郡主前几日忽然染病,全身起了红疹水泡,听闻现在虽然病已经好了,但身上却留下了诸多印记,短时间内怕是祛除不了。”
我闻言还未开口,一边的秦香倒是先开了口:“报应。”
秦喻没有理会秦香,只是定定地看着我:“苏姑娘以为呢?这件事情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我回望着秦喻的视线,随即浅浅一笑道:“世上巧合甚多,不是每一桩巧合都是别有用心。”
“也对,以苏姑娘心计哪里会如此便宜她。”秦喻意有所指。
“世子过奖。”我就当听不出他的反讽,依旧笑笑接了一句。
“你们两个这样说话都不觉得累么?”
我听到秦香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颇有一种大人看两个小孩吵架的感觉,不由得摇头一笑,不再和秦喻争锋,继续教授着秦香宫廷礼仪。
哪想秦喻居然也不走,径直寻了个角落坐下看了起来。
直到两个时辰后,秦香学完所有的东西,我这才放了她回去。
“世子殿下,教学已经完毕却不离开,是还有什么指教吗?”
“指教不敢,本王只是有些不解,还想请苏姑娘解答一番。”
“哦?”我微微挑了挑眉。
“据本王所知,苏姑娘虽然生在书香门第,但家境一般,是怎么有机会学习到宫廷礼仪的呢?而且,如此标准。”
说这话的时候,秦喻双手交叠放在了膝盖之上,身子微微往前倾,蓦地给人一种压抑之感。
“……”我蹙了蹙眉没说话。
秦喻也不恼,反而露出一个笑容来,可是他明明在笑,那双眼睛却反而渗出一丝凉薄的冷意来:“还是说苏姑娘其实不是真的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