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正听到关键的地方，秦喻却是伸出手来在我面前晃了晃。
“什么？”
“看你在发呆。”说着秦喻望了一眼我手中的茶杯，我这才发现因为刚才听得过于关注，我已经将杯中的茶喝完了，此时正捧着个空杯子喝着。
“咳。”我连忙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没什么。”
秦喻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良久这才开口道：“你可以问我。”
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秦喻话里的意思：“问你什么？”
秦喻意有所指地望了一眼我刚刚一直偷听的那一桌，然后慢慢回转目光落到了我的身上：“我比他知道的多。”
我怎么都没有想到秦喻会忽然说这样的话，莫名的有些想笑，不过见他一脸认真，我这才将笑意收了起来：“嗯，那就麻烦世子讲一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秦喻却是没有忙着开口，而是将我的茶杯拿了过去帮我添满了茶水，这才开口道：“其实事情很简单，就是陆玉景邀各府贵女去湖心亭小聚的时候，其中一位贵女感慨自己的八字和陛下不和，自己选妃怕是无望了，虽然当时各府贵女面上不说，回府后定也私下用自己的八字合过陛下的八字。”
“这样的话，势必会有比较吧？”秦香听到我们这边谈话，不由得插了一句嘴。
“对，贵女之间很快有了比较，而传言以陆家贵女八字与陛下最合适。”
“不知道陆玉景怎么想的，这种传言不是正面挑战陛下权威么？变相逼迫陛下纳自己为妃，若陛下真的收她入宫，只怕会被世人笑话陛下惧怕陆家权势吧。”秦香这件事情上倒是开窍，一下子就看到了这件事情里的重点。
我淡淡笑了笑：“也许这个传言不并是陆玉景自己传的呢？”
“这不重要，现在传言愈演愈烈，不管是谁传的，陆玉景的下场都已经确定。”
“是啊。”
我看了看那桌还在说着此事的人，和秦喻只说真实情况不同，为了吸引人和炫耀自己知道这些事，他便自己往里面添了许多并不存在的事情，例如“陆玉景知道八字相合以后，就开始给自己添置进宫的物什了”、“京都所有的神算，就连道观的道士都被请回来给陆家贵女批命”之类的。
照着一直这样添加些莫须有东西传下去，这传言只会越来越离谱，也会越来越难控制。
呵，陆玉景不是想进宫想疯了吗？陆桓不是认为陆玉景进宫十拿九稳么？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解决这件事情！
“高兴么？”秦喻却是忽然开口道。
我闻言不禁一愣，有些摸不准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看穿了这件事情与我有关？还是其他什么？
我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以此掩盖自己的情绪，淡淡地说了一句：“高兴。”
倒是让人拿捏不住我到底是顺着秦喻的话说的，还是真的高兴了。
恰好此时，点的饭和小菜都送了上来，是以秦喻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哥哥，你有听到刚才说书先生说的吗？”秦香却是忽然开口道。
“嗯，听到了。”
听他们俩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了丝兴趣：“刚刚说书先生说什么了？”
“就是说那个绣坊的事情，那些被害的女子不是脸都被剥了吗？但是说书先生说有人前几天看到了一个人顶着那张被剥去的脸在被封的绣坊前转了一圈。因为死去的绣女是自己的表侄女，所以他很确定那张脸就是自己表侄女的。”秦香说到这里皱了皱眉：“顶着死人的脸到处招摇，不觉得恶心吗？这人是不是心里有病啊？”
一句话落，我手中的筷子却是蓦地掉在了地上。
我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摸了一下自己的面颊，我易容的这个样子也是死人的脸，是苏玉真的容貌。
是不是等真相揭开那一天，秦喻和秦香他们也会觉得我很恶心？我有病？会不会恨不得从来不认识我？
我不敢去想那一天，却又清楚地认识到一件事情，我会不敢那是因为在意，如果不去在意他们，如果远离他们，那么就算他们会恶心我又如何？
我——必须和他们保持距离，不要再陷入这种感情里了。
我的双手蓦地握紧，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温热的大手却是忽然覆在了我的手背上，我连忙回过神来就见秦喻不知道何时走到了我的身边，微微弯腰望着我，一手覆在我的手背，一手却是覆上了我的额头。
“怎么了，一副仇大苦深的样子？”
秦喻的手心非常暖，我抬起头定定地望着他，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难受？我看你样子不大对。”秦喻见我不说话，以为我生了病，竟是下意识地贴了过来，我与他之间只隔着他的温暖的手掌。
“苏姐姐，你是不是生病了啊？哎呀，我们赶快回去给你找大夫。”
秦香更是连自己最想吃的蟹黄包都不顾了，急急忙忙拉住我的手开口道。
因为动作太急，不小心碰到了我手腕上秦夫人送的白玉镯子，秦夫人昨晚的话顿时浮上心间：“以后喻儿和香儿我就托付给你了，麻烦你好好照顾一二。你是一个好姑娘，明日我便会离开京都，你们都多加小心，这地方太不太平。”
他们的关切都毫不作假，正是因为体会过这种温暖，所以人才会惧怕寒冷和黑暗。
我真的怕了，怕真相揭开的那一天，我重新变成孤身一个人，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一个人，这样就不会有伤害。
“我没事，你们不用管……啊！”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秦喻却是忽然将我打横抱起了起来。
酒楼瞬间安静了下来，便是说书先生都忘记了继续说书，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我和秦喻身上。
“话说那不是北藩王府的世子么？”我听到有人开口道，一句话落，整个酒楼顿时议论纷纷。
我赶忙推了推秦喻的胸膛：“快放我下来，你干什么啊？”
“闭嘴。”秦喻的声音却是很冷。
“我……”我的话都还来不及说出口，就被秦喻狠狠地剜了一眼，只好将话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香儿，结账。”
“……啊，哦，好的。”秦香显然也愣住了。
秦喻却是不管，就这样抱着我下了楼，望着北藩王府走去。我屡次想要挣扎下来自己走，却被他直接点了穴道。
我只能静静地窝在秦喻的臂弯里，清晨的阳光虽然算不上明媚，却依然晃得我有些睁不开眼，眼角忽然落下一滴泪来，也不知道是因为真的阳光太刺眼，还是……因为被这样的关爱而感动。
“苏姐姐都哭了，是哪里疼吗？”
秦喻的步子似乎加快了一些，我就这样被秦喻一路抱回了别院的房间。
“香儿，去叫大夫过来。”
“好。”
直到秦香出了门，秦喻这才解开了我的穴道。
“我没事，不用叫大夫。”
秦喻却是没有理会我这句话，而是郑重地看着我道：“苏玉真，我们好好谈谈。”
我很少听到秦喻连名带姓的叫我，但凡这样，证明他说的事情必定是很重要的，而且——心情不好。
我抿了抿嘴唇，终还是点了点头：“好，你要谈什么？”
“你刚才想说的是不是让我们不要管你的事？”
“……是。”
“你要和我们保持距离？”秦喻是一个十分聪明又敏感的人，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我的想法。
“……”
“为什么？”
“我们本来就不该有太多的交集，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心怀叵测么？我主动远离你们，这样不是对你对我都好？”我强迫自己用着最淡漠冷清的声音回道。
我说完这句话后，却见秦喻的眉头微微一皱，半晌竟是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意来：“对你对我都好？呵，苏玉真，你不是我，你怎么就知道这样对我就是好了？”
又是这样的笑容，这样的笑意让我说不出话来，好似不管说什么都是拿着冰锥插进秦喻的胸膛。
秦喻也不再说话，只是这样定定地望着我。
许久，许久，久到秦香的脚步声已经在门外响起，秦喻这才终于又说了一句：“不要这样对香儿，她会难过。”
我张了张嘴，却根本无言以对。
那个时候，我说不要管我的时候，他打断我的话也是因为知道那句话会让秦香难过的吧。
可是，为什么秦喻也会难过？
“苏姐姐，大夫来了，快快快，赶紧给苏姐姐看看，刚刚苏姐姐都难受地哭了，肯定是特别不舒服。”秦香的声音依旧温暖而关切。
可是越是这样就越怕失去。
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了，我不敢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五年过去，可是我每每闭上眼睛却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当时陆桓一剑刺过来的疼痛，身上的伤口可以愈合，可是心里的伤口呢？要如何愈合？
“我没事，真的。”我轻声开口道。
可是秦喻却是忽然坐到了我的身旁，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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