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笙儿回答,锦绣的侍女芷儿抢先答道:“我们锦绣姑娘是太子恩赐给公子的人,这锦绣阁就是公子特意为姑娘所建!”她说着甚是得意的指了指身后那一处清幽恬淡的别苑。
云朵儿一听到太子,脸色不由变了变,夫君竟然与太子这样天大的人物有来往,那夫君的身份和地位,只怕远超她的想象!
再瞧瞧那雅致的别苑,竟然是楼重岄特意为锦绣所建,甚至还用锦绣的名字来命名,更加认定眼前这位锦绣姑娘在楼重岄心目中地位不一般,心里顿时有些失落。
她不禁又联想到了自己,贫贱出身,寄人篱下,无依无靠,若不是楼重岄,她此刻说不定已经成了李财主的小妾,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按理说现在的她,该知足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莫名觉得委屈,心里堵得慌,神色也不自觉地落寞起来。
笙儿瞧着云朵儿黯淡的神情,不禁对芷儿冷笑道:“是是,这府上都知道锦绣姑娘是太子赏赐给公子的歌舞伎,所以身份自然非比寻常,再怎么说,冠上了太子爷的名头,那就是咱们楼府里的半个主子不是?”
“你!”芷儿听着笙儿故意把“歌舞伎”三个字咬的极重,气的脸都白了,却无话可说,毕竟笙儿说的是事实,若她们锦绣姑娘出身再高贵一些,只怕早就成了公子的夫人了。
芷儿无奈,只能咬着牙,愤愤的瞪着笙儿。
旁边锦绣不由冷笑一声,秀美的脸上覆上一层寒霜,她缓缓上前一步,瞥了怯懦垂首的云朵儿一眼,眼底闪过一抹不屑,忽然抬手,狠狠甩了笙儿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瞬间让云朵儿浑身一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她没想到锦绣看起来知书达理的一个姑娘家,竟然会毫无征兆的出手打人。
云朵儿以为,只有像他们这种贫民小户,才会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那些高门大户,都是知理有礼的人,应该不会随便动手的。
因为过于惊讶,她甚至忘记了害怕,直直的盯着锦绣,一脸震惊。
锦绣毫不退缩的迎上云朵儿的目光,眼底的不屑越发明显,她冷笑着对笙儿道:“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公子救下的一条狗!也配跟我说话?不过你说的没错,就算我是个歌舞伎,可只要冠上太子的名头,我就是这府里半个主子,我就有权利教你懂懂规矩!”
笙儿惊恐的捂着被打得红肿的左脸,泫然欲泣,她到底年纪小,刚才那番话也不过是因为生气,想维护云朵儿,脱口说了出来,并没有想过后果。如今被打,她猛然回过神来,不禁有些后悔,就算是公子,平日里对锦绣也是有几分尊重的,她不过是公子的一个丫头,竟然跟她顶嘴,也是自讨苦吃,合该被打。
正在笙儿打算自认倒霉的时候,云朵儿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猛然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怒目瞪着锦绣,冷然道:“你凭什么动手打人,就算笙儿说了什么不对的话,你教训她几句便是,何苦动手!再说,笙儿是我的侍女,她做的不对,自有我来管教,哪里轮得上你,你是这府上半个主子,难道我就不是府上的正经主子吗?你可有把我这个夫人放在眼里?”
云朵儿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的,浑身更是不由自主的在发抖,握住笙儿的那只小手手心里全是汗,把笙儿的手都弄湿了。
笙儿惊讶的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敢置信。打从她看到夫人的第一眼,就知道夫人是个柔和心善、不善与人为敌的人,可是此刻看她惨白着脸色,明明是害怕极了的,却强撑着替她讨回公道,不由得心里一热。
她活这么大,除了有救命之恩的公子,也只有夫人愿意为她出头,心里的感动不言而喻。
看着云朵儿微微发抖的身子,她心里不由心生怜惜,暗中发誓,以后一定要尽心尽力的伺候夫人,报答她的信任和维护之恩。
锦绣显然也没想到看起来胆小懦弱的云朵儿,竟然会在此刻出头,不禁愣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再次打量云朵儿。
看她脸色惨白,显然是怕到了极点,可是眼神却倔强坚持,尤为坚定,像是一定会维护她的侍女一般。
锦绣不禁犹豫了,她第一次见云朵儿,并不清楚公子对她的态度,但是听笙儿的话,公子对这个云朵儿似乎很是在意,她若是冒然得罪了,无论是公子那里,还是太子那里,她都不好交代。
思及此,她稍稍退后一步,微微低头,做出恭敬状,语气隐忍道:“夫人言重了,锦绣不敢。”
云朵儿见锦绣终于退让,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笙儿是她进楼府见到的第一个人,对她又极为尊敬,从未因为她的窘迫而低看她一眼,况且刚刚笙儿被打,有很大的原因也是为了要维护她,她一时气愤,便忍不住出了头。
可是话才一出口,她其实就害怕了,对面可是太子爷的人,就算是个歌舞伎,那也是太子爷的歌舞伎,连夫君都对她敬重有余,她却冒然顶撞,若是惹恼了太子,她受罚倒无所谓,她只怕会因此累及夫君,那她的罪过就大了。
如今见锦绣退步,她马上拉起笙儿的手,迅速离开了后花园。
等回到了房里,云朵儿绷着的那口气才算是彻底松了下来,她后怕的绞着手帕,心里依旧直打鼓,万一锦绣跑去跟夫君告状,她该怎么办?
正在云朵儿胡思乱想的时候,笙儿忽然一头跪倒在云朵儿面前,哭着道:“夫人,奴婢该死,给夫人惹麻烦了,若是公子问起来,笙儿自会一力承担,绝不叫夫人为难。”
云朵儿一愣,她下意识的看着笙儿,忙将她扶起来,安抚道:“你别这么说,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夫君是明事理的人,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若是他真的要怪,大不了……大不了……”
云朵儿一连说了两个“大不了”,可是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她本想说,大不了夫君休了她便是,可是这句话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自从夫君唤她娘子,在云大娘家一再为她出头之后,她的心已经交了出去,她把夫君当成她的天,她的依赖,她真正值得依靠的家人,若是没了夫君,只是想想,她便已经痛的喘不过气来了。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云朵儿忽然后悔起来,后悔刚才冲动的顶撞了锦绣,忍不住蹙起了一双秀眉。
两人正沉默着,只听“吱呀”一声,房门忽然被推开,云朵儿和笙儿都下意识的抬头望去。
随着房门被缓缓推开,西斜的日光洒进门厅,楼重岄在门口的光影里现出身形。
云朵儿心里“咯噔”一下,刚刚有些缓和的脸色,蓦地又苍白了起来。
夫君来的好快,他已经知道了吗?是来质问她的?还是责备她?亦或是惩罚她?
云朵儿的心,跳的如同打鼓,乱极了,她还没有做好面对他的准备呢!如果夫君真的要赶她走,她该怎么办?带着弟弟重新回到云大娘家,听着他们一家人的奚落和嘲讽,再无情的将她许给李财主吗?
这样的生活,她再也不想要了!可是除了夫君,她又有谁可以依靠呢?
云朵儿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绝望,一张俏脸毫无血色,眼底不争气的泪水开始缓缓蔓延。